早些年,林隱市還隻是一座隻有三十來萬人口的小城市。因為頂著塞外古城的名聲,所以雖然小了些,但仍然不失為一個好去處。每年都有數量不等的遊人來這裏觀光呢,這遊人天南海北的,操著南腔北調;這南腔北調與塞外古話混合在一起,就有了擦拭不掉的灰塵味道。塞外有石窟,曆代相傳,被視為瑰寶。古城以石窟揚名天下,四周呢,又遠遠地被群山環繞,所以,曆朝曆代,都把古城冠之以“塞外明珠”之稱。群山沸騰,大地蒼茫,時間哪,就像奔湧不息的河流一般,從古城的邊上一浪一浪地湧過去了,又一浪一浪地湧過來。
是在二十七歲那一年,也就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我調到了林隱市。林隱市確實是個好地方,資源充足,人情古樸,所以,從省城調來,我不覺得虧。在省城我是工程設計人員,調過來後就放棄了老本行,不過檔案關係什麼的我先都在省城那邊擱著,是半年後再轉走的。我調到這邊來,涉及到我的好友佘軍峰,他爸爸當時在這邊當市長。多多少少托他父親的關照,我在這邊落了腳。我進的是一個國營單位,搞煤炭運營的,佘軍峰那小子,年紀輕輕的已經做到了運銷科長;煤炭運銷可是塊肥缺,那些年正是煤炭開始掙錢的年份,所以盡管好多親友埋怨我放棄了省城的鐵飯碗,但我還是不後悔。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是對了。這都是後話。
佘軍峰是個好哥們兒,他老爸待人也不錯,沒當官的架子。當官的沒官架子,這很難得,我以後經商也從他這裏吸取一些做人的經驗。要說經商和從政是兩個行道,但曲徑通幽,隻要多留意,還是多有借鑒的。後來我創辦公司的時候,老爺子已經退了,我去拜訪,他對我說幾句話:“商業一道,山高水長,要好之為之。”他鼓勵我既要穩紮穩打,又要敢想敢幹。這話我能聽明白。
當時同在林隱的還有楊禺和郝忠立,他們也經常過佘家這邊來走動。這兩個人的魄力當時比我要大,早我兩年就辭職下海,合夥開了一個建築裝潢公司,到我的公司創辦的時候,他們的事業規模已經相當可觀。建築行業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成了香餑餑,那可是全國各地大小城市都大興土木的歲月啊。那幾年,無論你走到哪裏,聽到的都是打夯機“轟隆轟隆”的奠基聲。楊禺就喜歡聽這聲音,他常常住在工地上,在強烈的地基震動中能夠酣暢地入眠。這可是一門硬工夫,不服氣不行。後來我自己也試過,可不管身體有多累,一聽那聲音耳朵就生愣愣直跳,心髒也受不了,待不了半個時辰,我就得乖乖地爬起來。
我自己辦公司,是在1992年。要說我做生意吧,動機很複雜,但其根本在於自己心裏有欲望。我想讓我的父母過好日子,想讓兒子受到很好的教育,我更想在眾多親友麵前證明我是個有能力的男人。農家出來的孩子嘛,有這種情結也不為怪。佛說:生死疲勞,從貪欲起。少欲無為,身心自在。那是大境界。我還是個俗人,所以,我選擇了生意場。那年代好啊,市場經濟風起雲湧,國家開始鼓勵人們經商,鼓勵能富裕起來的人先富起來,這叫天時;林隱市雖地處塞外,但也是交通中樞,距離首都北京和天津大港口都不遠,這就是地利;況且我苦心經營多年,結識了不少關係,天南地北的,鐵哥們兒也不少,這是人和啊;三者兼備,我就下海了。
我的公司取名“北嶽”。我喜歡這個“嶽”字,嶽字好啊,講的是如同山峰般巍峨挺拔,我就想我的事業也能夠如山勢蓬勃直上。你瞧瞧我們剛剛設計的公司徽標,就突出了這個“嶽”字,你瞧瞧這幢辦公樓,也蘊藏了這名字裏的氣派,我就喜歡這個雄壯氣,男人嘛!可話說回來,那時候我可不像現在這樣,現在我是老馬識途,怎麼說都走過一遭了,心裏有些底氣,可當時呢?剛剛貸了款,招兵買馬,把架子搭起來了,說是要做企業了,怎麼做?都還得一步步摸索呢。簡直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我的頭發就是那時候開始變得稀疏的,你瞧現在這頭發掉的!人都說,聰明絕頂嘛!我這是自誇了,但也隻能這麼著安慰自己。不這樣怎麼著?那幾年,我吃睡都不香。攤子小了,想把它搞得大一些,再大一些。攤子大了,操的心也就越來越多,那個中甘苦,非親曆者莫能道出,我就差埋怨父母為什麼不多生一個我了!你說這是什麼話?分身乏術嘛。到了2003年,我的“北嶽”組建集團的時候,楊禺就不做建築了,過來幫我。那時候攤子鋪得大,經營的範圍也擴展了。
我是從做煤炭生意起家的,後來選擇相近的行業輻射延伸,做礦山生意,再後來又涉及環保、建築和房地產,你說我這算什麼呢?實業家!這個提法好,我是喜歡這樣說,這樣說就對了我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