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李林
屈健
李林,原名李秀若,是福建龍溪人。她出生於一個農民家庭,父母很窮。兩三歲時,家裏沒有辦法,生活所迫,將她賣給一個姓李的華僑,起名叫李秀若。養父母在印度尼西亞的荷屬爪哇經營著一個小雜貨鋪,李林說過,有一間房子的小門麵,後麵有兩間房住人。小時候她在爪哇上的學。那時候,爪哇是荷蘭的殖民地。當地的土著人和華僑都很受歧視。麵對嚴酷的現實,她心中老想,中國人為什麼受人家壓迫,受人家欺負,為什麼不團結,萌生了反抗侵略的思想。也經常想,祖國是個什麼樣子,希望回到自己的祖國去。正好家中發生了一件事,她的養父又娶了一個女人,她的養母鬧得很厲害,一氣之下,便帶著她回了祖國。
她和養母回到家鄉後,她一人到了廈門,上了陳嘉庚辦的一個華僑學校——集美學校。她愛打籃球,打得不錯,還是校隊的成員,經常代表學校出去比賽。也愛音樂,愛唱歌,愛吹口琴,也愛文學。
“九·一八”事變發生後,她深深感覺到了民族危機,反抗侵略、抗日救亡的思想日趨強烈。當時,上海的救亡活動搞得比較好,吸引了她,她便和一些女朋友到了上海,進愛國女中上了學。不久,上海發生了“一二·八”事件,她的抗日思想更趨成熟,積極參加救亡活動,還被選進了學生會。
她在從廈門到上海前後,養母去世了。而她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誰,可以說是舉目無親,無依無靠。養母去世時隻留給她一些首飾,她隔兩天賣一件,維持生活。1935年首飾被盜了,她隻靠同學們的接濟,生活十分艱苦,但艱苦的生活沒有壓倒她,她積極向上。北平“一二·九”學生運動爆發後,她積極參加了上海聲勢浩大的抗日救亡示威遊行,成了其中的積極分子和骨幹。高呼“反對華北自治運動!”“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等口號,與鎮壓學生運動的國民黨反動當局進行了頑強的鬥爭,以至學校要開除她。她向往著抗日救亡中心——北平。1936年夏,她終於去了北平,改名李林,考上了北平民國大學。民國大學是私立學校,比較自由一些。她繼續參加抗日救亡活動,在鬥爭中,李林進一步得到了鍛煉。
1936年冬,她參加了中國共產黨。
1935年紅軍東征,1936年“雙十二事變”後,中共北方局與閻錫山進行談判,閻錫山迫不得已同意了我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主張。北平地下黨發動人到太原參加救亡工作。於是,李林同誌拋棄了學生生涯,從北平到了太原,參加了山西犧牲救國同盟會組織的軍政幹部訓練班,到了由各地流亡學生組成的十二連。我是1937年1月去的,也在十二連受訓練。不久,軍政訓練班又成立個十一連,是個女子連,李林轉到了十一連,參加了這個連的黨支部領導。她當時就有個思想:主張搞武裝,認識到了打日本非有武裝不行。所以參加軍訓很積極。為她後來在雁北領導部隊打下了基礎。
1937年5月,犧盟總會在大同成立中心區,組織人到大同。李林要求去,但因大同將來是前線,而她是個女同誌,沒有被批準。“七·七”事變後,大同成了抗日的前線。李林又一次要求去大同,終於被批準。到了大同,擔任了中共大同工委的宣傳委員。
8月10日,犧盟大同中心區召集雁北十三縣的特派員在大同小南頭開會,我去參加了會。會上,我發現李林非常痛快,也容易接近人,沒有一點女孩子氣。我們每天開會要過桑幹河,有的女同誌總要讓男同誌背著過去,而李林不讓別人背,自己脫了鞋挽起褲腿,就踏著水過去了。開會的這幾天,張家口已經失守,敵人正向天鎮、陽高進攻。日寇的飛機不時來大同轟炸,閻錫山的軍隊源源向南潰退。整個大同人心惶惶。但是,李林同誌情緒飽滿,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會上會下向大家做宣傳工作。發言時一再說:要準備開展敵後遊擊戰。
會議開了七八天,開完會我就回了平魯。9月17、18日,大同失守。李林奉總會命令和同誌們一起向太原撤退。當時情況很緊張,汽車也沒有了,她們就步行走。一路上,李林看到老百姓紛紛逃難,有不滿周歲的小孩扔在路旁啼哭,不禁流下了眼淚,覺得不應該走,很不願意離開雁北,走到陽明堡,她們碰上了到雁北開展工作的中央晉綏邊區工作委員會和犧盟雁北遊擊司令部的趙仲池、梁雷等同誌。李林同誌堅決要求返回雁北,開始趙仲池等考慮到她是個女同誌,到前線去不方便,勸她回太原。但她態度堅決,一再要求,最後隻好同意了。她要了一支晉造三八式步槍背著,隨著晉綏邊工委再出雁門關,來到了平魯。
工委到平魯城後,群眾扶老攜幼在南門口歡迎。李林很受感動,熱淚盈眶,走到十字街口,便站在一個凳子上,一隻手舉著三八步槍,進行了演講。她是福建人,但講的一口流利的北方話,群眾都聽得懂。她說,父老兄弟姐妹們,日本人要侵占我們中國,已經打到我們家門口了,我們怎麼辦?我們要在共產黨領導下,組織起來,建立抗日遊擊隊,開展遊擊戰爭,打敗日本帝國主義。接著工委在舊政府大院召開了群眾大會,李林又做了演講。當時她穿著和別人一樣的灰軍裝。開始,群眾不知道她是個女的,一講話,群眾紛紛說,這是個女兵。她講得很好,聽講的約一二百個群眾,都很受感動,人人喜形於色,看到了希望。
開完會,得到情報說,日寇就要進攻來了,隨犧盟雁北遊擊司令部來的有一些閻錫山舊人員主張立即撤出平魯城,李林同誌很堅決,說現在不能撤,撤了影響是很壞的。過了幾天,得知日寇已到了右玉威遠,城內留下三個同誌外,其餘一直撤到了平魯西山的九墩。撤離時有平魯城的女同誌劉仙雲要跟我們一起參加抗日。有人不主張帶,李林同誌說:我們婦女和男的一樣,男的能幹什麼,我們也能幹什麼,堅決帶上。後來劉仙雲同誌也成了婦女的領導骨幹。到了九墩後,閻錫山舊人員又主張撤回太原。李林同誌說:“我們來幹什麼?不是來雁北抗日嗎?為什麼要撤回太原去呢?”後來對回不回太原,由趙仲池同誌主持進行了舉手表決。李林同誌第一個舉手表示不回。那些未舉手的很快就回了太原。將電台也帶走了。我們留下的人在九墩一帶轉了兩三天,每天住在群眾打糧的場院上,生活很艱苦。但李林同誌很樂觀,經常教大家唱救亡歌曲,鼓大家的勁。
10月初,趙仲池、梁雷確定,為了與上級黨進行聯係,我們撤到了偏關,成立了晉綏邊特委,也叫雁北特委。到偏關的第二天,趙,梁派我帶工作組又回到平魯,李林繼續留在偏關,開始做黨員訓練班工作,不久她自動要求發動群眾組織遊擊隊。她宣傳發動群眾,從偏關城裏、農村和煤窯動員了不少人。當時有從大同雁北返回到偏關的一些人,也參加了遊擊隊。梁雷同誌當了偏關的縣長後,從監獄裏放出了一些受迫害的農民,也參加了這支隊伍。遊擊隊很快發展到一百多人,又從民間收了一些槍支。到11月,這支部隊命名為雁北遊擊隊第八支隊,李林同誌擔任政治主任。當時有個叫王零餘的同誌,後來就被人們稱為王老虎,原是東北軍裏的地下黨員,騎兵出身,懂得軍事,由他來幫助訓練隊伍。
由於偏關不屬雁北,再則隊伍在偏關已不好再發展了,因此八支隊成立以後,到1938年3月初,李林便和王零餘帶著隊伍隨晉綏邊特委向雁北挺進,路上,在偏關和老營之間,與內蒙李守信的偽軍打了一個遭遇戰,這是八支隊也是李林同誌打的第一仗,打得還不錯,把敵人打退了。我們來到平魯住了一兩天,便到了北麵。三四月間,到殺虎口附近打了一仗,得了近百匹馬子,步兵成了騎兵,成立了獨立營,也叫騎兵營,李林擔任了教導員。騎兵營有三個連,每連有兩挺機槍,李林在戰鬥中也奪了一把駁殼槍。後來又打了廠漢營等地方。在戰鬥中,她得到了鍛煉,學會了打仗。她雖然是個女的,但教導員該幹的活,她都幹了,參加戰鬥,做政治工作;她打仗時很勇敢,對戰士特別體貼關心。
這期間,晉綏邊區的賀龍、關向應、甘泗淇等同誌,考慮到李林是個女同誌,在前線打仗總不方便,多次發來電報,讓她回後方晉綏機關去工作,但她謝絕了。後來,根據鬥爭需要,成立了犧盟晉綏邊工作委員會,才把她調回邊委做了宣傳工作。我當時也調回了邊委做組織工作。9月間原邊委會秘書(主要負責人)調走,我做了秘書,她改做了組織工作。為了培養幹部,開展工作,她和王尚誌同誌一同辦訓練班。8月上旬,訓練班在榆林開學。兩個月一期,共辦了五六期,每期四、五十個人,有農村招來的,也有原來就工作的。教材是抗大的油印本,訓練班主要是李林講課,而且她還要做學員的思想工作。有的學員怕艱苦,思想不夠堅定,她就做工作。她的思想工作做得很好,經過她做工作的同誌,都有一個很大的變化。記的有一個下喇叭的學員,有一天拿著一封信說她媽吐黃水,病得很曆害,要回去看看。李林一分析,這幾天沒有人來,怎麼能有信呢?便找那個同誌談話,說,想回家就直說,不要用這個辦法。使這個同誌很受教育,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同時她還在訓練班內開展文體活動,教唱歌,親自參加編演打日本新戲,進行籃球比賽,還常帶著學員搞軍事演習。當時每逢“七·七”、春節等,我們都要搞遊擊運動月,領導們各自帶警衛連的一個班,襲擊、騷擾敵人,李林同誌每次都要出去。
1939年3月,閻錫山發動了第一次反共高潮,在陝西秋林召開了軍政民高級幹部會議。會上,閻錫山等頑固派對八路軍和新軍(決死縱隊)大肆汙蔑攻擊,說八路軍和新軍“遊而不擊”,因而限製糧草供給。李林同誌參加了會議,做了講演,以自己親身經曆和八路軍三五八旅、六支隊、警備六團、十八團二營等的抗戰功績,有力地反駁了閻錫山。閻對此很反感。這個講演震動很大,加上當時犧盟報上專門對李林做了介紹,國民黨的一個電影社認為一個女的在敵後打遊擊很不簡單,還讓她騎著馬給拍了一段電影紀錄片。
6月間,李林從秋林回來了,用牲口馱回一馱手榴彈、子彈。第二天,警備六團在水頭和日本人打了一仗,李林又參加了救護傷員的工作。這時候,晉綏邊區又要調她回去,她給領導寫了信,感謝上級的關心,表示要在第一線戰鬥,沒有回去。
10月25日,敵人向我們晉綏邊區進行了大規模的第七次“圍剿”。當時地委機關、群眾團體在平魯的蓋山、燕山一帶。我們邊委會在黑龍池。李林同誌、柏玉生和我帶領犧盟晉綏邊遊擊支隊(十八團二營),乘敵人後方空虛,襲擊了岱嶽。她親自帶著機槍班衝過鐵路,用機槍向敵據點掃射,一直打到了岱嶽街上。然後,我們一個跑步急行軍三十裏撤到陸家窯(屬懷仁)。這次戰鬥雖未殺傷多少敵人,但給了敵人極大威懾,大同出動了飛機到黑龍池一帶,正在搜山的敵人慌忙撤下山來,為其它被圍的各機關團體解了圍,粉碎了敵人的第七次“圍剿”。李林寫了一篇總結性的文章《突破敵人的第七次“圍剿”》,在當時晉綏邊區的抗戰日報上發表了。
1940年1月,晉綏邊區開展了反頑固鬥爭,我們邊委會警衛連分了四部分。李林帶一部分襲擊了懷仁舊縣政府。其它各縣的舊縣政府也被襲擊了。閻錫山的頑固勢力被一掃而光。2月1日,第十一專署成立,李林被選擔任了秘書主任。她雖然搞行政工作,但始終不忘武裝,專署的警衛連就是她和公安局長柏玉生領導的。
這以後就是4月26日她在東平太壯烈犧牲……
她對我說過一句話,我永遠忘不了的——“當你苦惱的時候,你到群眾中去,苦惱就消失了!”我實踐過,確實如此。李林,我親密的戰友,永遠活在我的心中。
1982年4月26日
屈健:河南桐柏人,共產黨員。1937年“七·七”事變前夕,受山西省犧牲救國同盟會派遣來雁北宣傳抗日,組織發動群眾,建立武裝,開展對敵鬥爭。先後任平魯縣犧盟特派員,中共平魯縣工委書記,犧盟晉綏邊委會秘書,十一專署專員;在戎馬倥傯的戰鬥歲月裏,和李林同誌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並於1939年冬結為伉儷。新中國成立後曾任西南軍政委員會農村部副部長,水電部農水局局長、中顧委委員等職。
女教導員
郭鵬
1940年9月,我奉命調到雁門關以北的地區——晉綏軍區第五分區去工作。當時敵人正對這個地區進行第九次瘋狂的大掃蕩。
從興縣動身之前,甘泗淇主任給我介紹了這個地區的幹部情況。談話時,特別提到雁北工作委員會的秘書主任李林,說她是這個根據地的創始人之—,工作很出色。在我的印象裏,叫李林的好像很多,弄不清是哪個李林,一問,才知道這是一位女同誌,女同誌在部隊裏擔任指揮的,多半都參加過長征,即使沒有見過麵,也都聽人講過,怎麼單單沒有聽見過她的名字呢?
原來,這位李林同誌,這年才二十歲,她不僅沒有當過紅軍,而且是一個參加革命不久,黨齡也不長的女大學生。據說這位女同誌原籍是福建人,生長在南洋爪哇,是個地道的華僑女子,她在廈門大學(中學)讀過幾年書,因為過去在外國,一直受著帝國主義的欺侮,回國以後,又正碰上“九·一八”事變,日寇節節進逼,蔣介石采取媚日勾敵政策,激發了她的愛國思想和民族感情,日偽勢力侵入山海關後。她再不能安心念書了。沒有等到畢業,她隻身來華北,通過犧盟會的關係,找到了黨,認識了黨,參加了革命,在塞外開始了她的戰鬥生活。
人們說,這位女同誌,頭上留著短發,腿上打著綁帶,腳下蹬著草鞋,腰裏紮著一根寬皮帶,背著雙槍,騎著高高的棗紅大馬,顯得又威武,又俊氣。她在敵後幾年,白天打柳枝,晚上打香頭,練出了一身百步穿楊的好武藝。到打仗的時候,她騎在馬上雙手打槍,帶領著戰士衝向敵人,殺得敵人嗷嗷叫喚。她說的一口流利的北京話,能唱當時流行的抗日歌曲,很有鼓動天才。每到一個地方,她都要抓緊時間做抗日宣傳工作。她激昂慷慨的講演和雄壯的歌聲“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群眾的心給掀得滾燙燙的,熱淚滿眼眶子轉。老的小的都跟她伸胳膊喊口號:“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每次開完群眾會,總有一群青年人纏住她,非要跟她上前線不可。
有人說起她的一個故事:1938年的時候,從關外撤下來的國民黨東北軍騎兵二軍,有一部分在雁北活動,其中,有些軍官相當反動,有投敵當漢奸的可能,他們帶著部隊胡亂糟害老百姓,搶東西,奸淫婦女,可惡得很。老百姓都要求咱們部隊替他們作主。戰士們聽說,氣得不行,個別炮筒子還寫了請戰書,非要把他們收拾了才解氣。雁北工委根據中央的指示,對於這支頑固軍隊—向采取的都是積極的團結、鬥爭、爭取他們抗日的方針,下邊的認識不一致,領導同誌也曾在一起研究過幾次對策。在會上,李林始終堅持繼續貫徹執行中央的統戰方針,她提出的幾條意見很有道理:第一,抗日工作不是少數人的事情,要爭取最大多數,一致對外。這支部隊的上層人物雖然反動,下邊士兵卻因為都是東北人,家鄉淪陷,有一定的愛國熱情。隻要我們工作做到了,下邊要抗日,上邊也沒辦法;第二,就力量的對比看,我們要消滅他們並不容易,打的結果很可能是兩敗俱傷;第三,目前,他們的軍官雖有投降的打算,究竟還在動搖、猶豫,我們如果一打,勢必造成促使他們立即作出叛國的決定,增加了當前敵人的力量。從這些道理不難看出這位女同誌還是很有一點馬克思主義理論修養,的確不簡單。
因為腦子裏有這麼個好同誌的影子,所以我進入雁北地區,和老鄉們談起來,我總要打聽一下這個李林。那天走到偏關附近,我在一個貧苦的貧農老大娘家投宿,吃罷飯後,在閑談中,我免不了又把話題引到李林身上來了。三句話還沒說完,老大娘就截住話頭:“怎麼,你還不認得李林?”似乎這對我是一件天大不應該的事,接著她告訴我,她的兩個兒子都跟李林出去抗日了。隊伍隔不上多久就過來一次,一來,李林就住在大娘家裏。這個女同誌把她的棗紅大馬往門口的木樁上一栓,進門第一件事,就挑上水桶去擔水,總要把大娘家裏水缸擔得滿騰騰的,誰也不用想攔她。大娘萬分感慨地說:“那女子可真是文武雙全哪!盼著鬼子打敗了,也給她過兩天消閑日子吧!人家那才是為國家出了大力的人啊!”聽大娘的口氣又是親,又是誇,好像說的不是從遠鄉來的女大學生,而是說她自己的親生閨女。使我不禁想到,上級說李林同誌鍛煉得很有成績,在群眾中威信很高,果然是一點不假。
我是在侯家村(偏關)和部隊會合的。他們剛剛粉碎了敵人的第九次“掃蕩”,正在整訓。三營的營長康莊一見麵就給我彙報這一次“掃蕩”的經過,見到三營營長,我突然又想起了李林,因為她原是三營教導員。我問康莊:“李林同誌也參加這次反‘掃蕩’了嗎?”
康莊同誌不安地瞅了我一眼,沉默了一會兒,說:“參加是參加了,不過——還是讓我從頭說起吧!”我當時不知究竟,也就坐下來聽他從頭說起。他說:
第八次反掃蕩是在今年6月間,打那以後,敵人很久不見動靜。我們轉移了幾個地方,最後,也就在亂道溝、吳家馬營一帶住下了。我們估計敵人已經連續發動過八次大掃蕩,一次也沒撈到油水,可能在最近幾個月內不會再有什麼行動了。當時我們自以為防奸保密的工作搞得相當嚴謹,有情報說敵人根本摸不到我們轉移到哪裏去了,所以我們就有些粗心大意,還搞起大攤子來。光訓練班就辦了四五個。什麼青訓班、農訓班、婦訓班——都是附近各村的農民,很缺乏戰鬥經驗,加上地委、專署、犧盟會這些地方機關,總有千把號非戰鬥人員,可是部隊卻隻有六支隊兩個營的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