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大幕重啟(2 / 3)

我的去向還沒有確定,可能是北京,也可能是美國,到時候我會給你發郵件

,世界再大也沒有心大,隻要心裏裝著一個人,就是天涯海角也像是在身邊的。原來人們總說近鄉情怯,我卻是遠鄉心酸,不管到哪,都會記著一個叫向天歌的人陪著我度過了一段歲月,一段我人生裏最美好的歲月。你我都曾走進過對方心裏,但是現在既然我們又走出來了,就讓我們彼此祝福吧。

天歌,你曾經為我們的關係苦惱過,你說我們為什麼要顧及那麼多的牽絆呢?這一點,你倒不如我想得開。人是綜合的,不可能永遠專注在一個點上。再說,有些利益的東西,你也不可能因情而舍,我這話可能有些口冷,但我理解你,按照現在人們的勢利標準,男人成功的最主要標誌就是事業,讓男人為了女人舍棄事業是不現實的,同時也是不被女人答應的。

哎,身在凡塵,就要遵循凡塵的規矩,天歌,世界永遠不會因為我們的簡單而簡單,能夠簡單的隻是我們簡單心情裏的世界。

原來想再見一麵的,雖然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很深地傷過我,但我們畢竟彼此擁有過,這種擁有是多大的衝突也抹殺不了的,可是我又擔心真的麵對以後,邁出的腳步還能不能堅決?所以請你理解我的不辭而別。

其實,離開集團的念頭兩年前就有了,因為被高慶國糟蹋的海江日報和我的新聞夢想已是天地之遙,也許是和你的這段情愫牽絆了我的腳步,也許是和你的無果而終最後催生了我的決心,反正我的青春不可能再被它消磨下去。人生是一段音樂,或急或緩,或剛或柔,我們既是鼓手也是聽眾,無論旋律如何,隻要聆聽過,隻要演奏過,都會留下一張屬於自己的樂譜。

天歌,就不說遺憾了吧,隻要還有彼此的欣賞;

天歌,就不說傷害了吧,隻要還有彼此的真誠;

天歌,就不說抱歉了吧,隻要還有彼此的關注;

天歌,就不說再見了吧,隻要還有彼此的記憶。

即使這些“還有”都已經屬於曾經……

還是要最後說一聲,再見,親愛的。

落款是“告別你的小毛”。向天歌雙手托著信紙,呆呆地坐著,他這時的心境一片荒蕪,一點感覺都沒有了,也一點都不怪罪艾小毛了,即使艾小毛動了些心計。向天歌一直認為心計分為兩種,一種是用來保護自己的,一種是用來算計別人的。艾小毛動用的所有心計都是屬於前一種的,這也是向天歌愛她不夠的地方。向天歌始終認為女人在世德為先,無德看家,一切都無從談起。現在看來,艾小毛是帶了滿心遺憾和留戀走的。也正因為她走了,向天歌才知道自己失去了真正珍貴的東西,他當年期盼了那麼久、後來麻木了那麼久、現在燃燒了那麼久的一份情,竟然就在眼前擦肩而過、就在手中不翼而飛了。人在能得到的時候總是患得患失,總想著再看看、再穩穩、再等等,等到一切都兵不血刃地就緒後再說,殊不知機會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一旦看到那個人久久不願收留它,就會像小精靈一般重新騰空而起絕塵而去。想著想著,不知什麼時候,向天歌的兩眼布滿了淚水。

海江的這個春天有些燥熱,遲遲不來的春雨一遍遍考驗著人們的耐心。出去走上一會兒,皮膚就會被火辣辣的太陽曬得生疼。勞動節的上午,風比平時大了些,刮得烘托氣氛的氣球呼呼作響。報欄終於剪彩了,市委書記況文明、市長於青城雙雙到場,張力、馬自達站在陪同的人群裏,看著鑼鼓喧天的熱鬧場麵,本該高興的時候,向天歌卻虛脫一般,渾身上下不得勁,心裏也興奮不起來,仿佛這一切與他全不相幹,他隻是一個偶然路過的看客,眼前亂哄哄的景象給他的不是刺激而是麻木。這一刻,他深切地體會出,與那些磕頭作揖的過程相比,結局原來如此平淡無聊。偏偏這會兒,他又想起了幾個月前在“定福庵”求得的《歎世萬空歌》,開頭的兩句是:南來北往走西東,看得浮生總是空,雖然艾小毛給改成了“東西南北走一遭,看得浮生總是好”,但是他總覺得裏麵包含著濃重的寬慰意味,不如原來的意思深刻。可不是嗎,得到這些,失去那些,循環往複,人生如圓。福和禍真的就像一片樹葉的兩麵,當它的一麵飄落大地時,另一麵就自然地朝向了天空,看得到也罷,看不到也罷,反正是在那裏存在的,雖然它暫時貼著泥土,也許一陣風,福禍就翻了個個兒,誰知道呢?

此刻,占據向天歌視野的不是主席台和會標,而是那一長串漸漸遠去的椅子,因為他的創意,才讓今天的活動有了生氣和文化的味道。一想到這些,向天歌的心裏酸了一下,藍椅背上貼著的 “海江都市報,你我都需要” 紅色不幹膠廣告語讓他想起了回敬軒,《海江都市報》寄托了他太多的理想,這會兒估計他也在聽著電台的現場直播呢,明年是回敬軒的本命年,馬自達說過,本命年是一個人的危年,不管大小,總要出點麻煩,看他癌細胞現在的擴散速度,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去麵對那些麻煩。正想著,他的手機“吱吱”振了兩下,他打開一看,竟是回敬軒發來的短信:好兄弟,咱的事情幹成了,多保重!!向天歌心驚肉跳地看著那兩個歎號,決定會一散就直奔醫院。

雖然早就確認了艾小毛的不辭而別,但向天歌還是有一種幻覺,今天這個場合,她會在某一時刻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或者,至少要躲在某一個角落,見證他們這段日子的心血之作。可是一直到十點半儀式正式開始,艾小毛也沒有出現。向天歌知道她徹底走出了他的生活和他的視線。按照艾小毛的處事風格,這絕不是她心血來潮,而是精心策劃的結局,也許她早想離開,但是被報欄的進度絆住了,也是被她做事的風格絆住了,更是被他們這幾個月升溫的情分或者歡愉的留戀絆住了,隻好善始善終地跟著走到最後,直到掃清所有的外圍障礙,把一切都烘烤到瓜熟蒂落的程度,在皆大歡喜時,悄無聲息地完美謝幕。向天歌此刻的心情和周圍的氣氛一點也不搭調,他想拔腿離開,可那麼多領導在場,他又動彈不得,而且宣傳部提前打過招呼,儀式結束後市領導要接見參見單位負責人並合影留念,他隻能硬著頭皮等待一項項議程的結束。

艾小毛不辭而別,向天歌一開始認為是她絕情,慢慢地,他把這股怨氣轉移到了謝真真身上,他覺得自己情感出軌完全是謝真真蹂躪的結果,是典型的民逼官反,如果小民不刁,州官又何苦四處放火?

冷戰已經持續四個月,向天歌覺得再這樣拖下去,自己消耗不起。對謝真真,這種僵持無所謂,反正平時向天歌也差不多子夜而歸,轉天一早,謝真真又在他起床之前就去上班,兩個人很少在同時清醒時呆上一會兒,自然也就沒有什麼交流,雙方都樂得自在,偶爾親熱一下,其它時間向天歌都在四處應酬,謝真真不願受一點灶台之苦,晚上在娘家吃過飯,就支起牌桌大砌“長城”。

向天歌曾經是唯美主義者,把愛情想得格外純淨,沒有瑕疵、沒有裂痕、沒有懷疑、沒有厭倦、沒有雜念、沒有功利、沒有自私、沒有不屑,可是後來,他發現自己實在幼稚。動物和植物不一樣,植物可以雌雄同株,按照一個意念和節奏隨風搖曳,少了協調互動的麻煩,動物就不行,人更不可能,必須依靠兩性的追逐才能完成由製造感情到製造生命的過程,所以,他設想的這種愛情如果有,也隻是活在人的想象裏,而生活是一場把高雅變市俗、把夢想變實惠的比賽,特別是娶了謝真真以後,他覺得婚姻不過是一個人向社會的一種交代,與幸福和快樂無關。

這天晚上,向天歌不到十點鍾回到家裏,防盜門上了橫豎兩道鎖,謝真真還沒回來。向天歌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靠墊裏飄出一股發黴的土味,向天歌有些惱火,男人的臉,女人的手,一點不假,他每天摸著黑進來,摸著黑上床睡覺,真不知道客廳已經髒成這般模樣,至少個把月無人打掃。向天歌舉著電視遙控器,不耐煩地一圈圈按著,哪個頻道也看不上幾分鍾。十一點整,謝真真開門進來,不習慣地看著向天歌,問:“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想起回家了?”向天歌一看見謝真真那種刻薄的表情,原先準備好的耐心一下子灰飛煙滅,取而代之的是厭惡和煩躁,他打算放棄,不談了,一直僵到婚姻自然解體,可是另一個聲音又在心裏一遍遍提醒他千萬克製,不能急,這麼心裏顛來倒去了一會兒,向天歌一時不知從哪裏說起,就從冰箱裏拿出一罐飲料,說:“沒事,想跟你說說咱們的事。”謝真真沒好氣地說:“還有什麼好說的?該打的架打了,該生的氣生了,該造的輿論也造了,該耗的功夫也耗了,還能說出什麼花樣來?”向天歌說:“謝真真,其實結婚這麼多年,好離好散,何必這麼跟仇人似的?”謝真真恨恨地說:“這種事,不是親人,就是仇人,沒有第三種形式。我就想問你,當年你怎麼不這麼張狂,怎麼翅膀軟的時候感情就沒問題呢?那時你要是這麼有誌氣,我放著那麼多名門望族不嫁,幹嘛非得給你們家扶貧去?”向天歌說:“謝真真,告訴你,咱倆的事,別又扯到我們家去。要說你也是懂道理、有知識的人,怎麼像小市民似的死磨濫纏?”謝真真冷笑一聲:“向天歌,依你的意思,被你始亂終棄了,給你鋪墊到位了,看你喜新厭舊了,還得滿臉微笑地十裏相送?告訴你,我還就受了你封的這個小市民的頭銜了,所以你別怨我沒有涵養。”向天歌問:“謝真真,其實這件事拖下去,挺沒意思的,你說呢?”謝真真說:“從你提出離婚那天起,我就做好了沒意思的準備。噢,把我爸爸氣病了,把我當隻猴耍夠了,想一走了之,嗬嗬,你也不想想,天底下的便宜能讓你向天歌一個人都占了去?告訴你,讓我不痛快的人也別想痛快。我還是原來的態度,不離。”向天歌說:“這樣吧,你不就想抻著我看著我難受嗎,幹脆換一種讓我難受的方法,在經濟上由你提條件,給你找個平衡,對老人也好有個交代。”謝真真說:“那好,上次你不是說房子歸我嗎,我再要一百萬存款,你如果答應,明天就去辦手續。”向天歌說:“這不等於沒說嗎?我就是把自己賣了,也湊不出一百萬呀。”謝真真說:“我知道你有小金庫,說小金庫都小瞧你了,是大金庫,但是我不追究,也追究不出來,是你讓我提條件的,提出來了,錢你不肯出,情你不肯退,那咱們還商量什麼?”向天歌知道照這麼糾纏下去,說到天亮也不會有結果,而且,這種交鋒正是謝真真的強項。他心一橫,說:“謝真真,不就是一個簽名嗎,你難不倒我,我能等滿事實分居的年限,可那樣對你有什麼好?我是替你著想,你是女人呀,好年景也就還有這麼幾年,我告訴你,咱們的緣分已經盡了,如果再把和氣傷了,我可就什麼也不在乎了。”沒想到這句話居然把謝真真唬住了,她其實是個精明的人,原本想把艾小毛趕走後,寄望向天歌回心轉意,不會輕易放棄這最後一塊根據地,沒想到向天歌心冷似鐵,將艾小毛不辭而別的怨氣都記在她的賬上。謝真真死心了,她知道覆水難收,適可而止,爭一爭二不爭三,超過承受極限,可能連一都拿不到。如果離婚,憑她的家庭,也不會找不到好歸宿,何況她還不到四十歲,又沒有孩子拖累,她氣不忿的是向天歌竟敢過河拆橋,而且拆得這麼麻利徹底,這麼肆無忌憚,可是這會兒談到這個份上,又不能無果而終,她心一橫:“你說吧,能出多少?”向天歌等的就是這句話,談判嘛,隻要有價錢、有期限就能繼續下去,但他還是以攻為守:“你聽聽,這像是十幾年夫妻說的話嗎,和在農貿市場討價還價有什麼區別?”謝真真說:“你這是賊喊捉賊,別把屎盆子都扣我頭上,是你提出用錢了斷的,那就你先開個價!”向天歌說:“那好,咱家的存款不是還有五十萬嗎,全部歸你,另外,我再拿出五萬塊錢給你爸媽把衛生間重新裝修一下,算是我這做姑爺的最後一點孝心。這個大數就是55萬,我搬出去,總得再買套房子,還得裝修,花多少錢,這個賬你能算出來,你總不能把我趕盡殺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