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塵道:“人來於世,本就一無所有,莫要強求。是非恩怨,紛紛擾擾也不過是庸人自擾。那陸展元是她的劫,是師門的劫。那她便是陸家的劫,各有各的緣法,既是劫,便隨她罷!”老者輕哼一聲,冷笑道:“一句緣劫,便罔顧這些個無辜性命,你倒當真豁達。”趙塵也不以為意,輕聲言道:“老頭,你莫要激我,我當真去不得。那陸展元負我師姐在先,我若去自也是護我師姐周全,幫著外人辱我師姐是何道理,我便是有心幫忙,也不是師姐對手。你武藝高強,若真心救人,便去那陸家莊,阻我師姐,少造殺孽。師姐也是個苦命之人,隻盼前輩手下留情,莫要傷了師姐性命。”
那老者道:“你這渾小子說謊,你如何不是她的對手,你倆過招我是瞧得清清楚楚…”一言未畢,忽見趙塵顫抖不已,似乎難以自製。趙塵雙手抓住柳樹枝幹咬的下唇出血,眼前發黑,幾乎暈去。他強行克製,使得口中不發出□□之聲,滿頭大汗,臉上的肌肉抽搐扭曲,當真是痛苦至極。那老者叫了聲“啊!”上前探脈,隻見趙塵體內內力四撞,微一沉吟,運起內力為趙塵調息。少時,卻見趙塵非但未曾好轉,痛苦之情更甚。再把脈竟是比方才更加雜亂,不禁臉上變色。趙塵顫聲道:“老頭莫要擔心…還死不得的…一會就好了。”
趙塵稍覺好過了些,也不知想到些個甚麼,竟兀自笑出聲來。老者不解,問道:“你小子笑些個什麼,莫不是癡傻了罷!”趙塵自顧自的理了理微亂的衣襟笑道:“老頭,你能盼我些好的麼。我這是老毛病了,不會訛上你,你也莫要嚇著。”那老者仰頭長笑道:“你這小子如此戲耍老夫,當真膽大的很,有趣的緊,你可知我姓甚名誰?”
趙塵道:“老頭,你莫要恐嚇於我。像你這般年紀,還欺侮我這無名小卒,有甚麼光彩,若我到你這般年紀,定比你厲害的多!”老者也不惱,笑道:“你這小子伶牙俐齒,倒是合我心意,你可願拜我為師,傳我衣缽?”趙塵道:“我派功夫不見得比你差。老頭,你若不嫌我年幼,我便也不欺你年老,正所謂‘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咱倆交個朋友,要不然就結拜個兄弟如何?”老者怒道:“你這渾小子,竟說些個渾話,我又不是老頑童周伯通,怎能跟你沒上沒下?”趙塵道:“老頑童周伯通是誰?”老者當下把周伯通的為人簡略說了些,又說道他如何與郭靖義結金蘭。趙塵恍然道:“老頭,你不會便是那郭靖的嶽父,把周伯通困在島上的桃花島主黃藥師罷?”
黃藥師笑道:“那有甚麼驚奇?”趙塵笑道:
“驚奇沒有,好奇倒是有些。”
二人談談說說,大是情投意合。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趙塵本就伶牙俐齒,加之涉世未深,不通世俗,說出話來,黃藥師每每大歎深得我心,當真一見如故,相見恨晚。黃藥師問及趙塵內力四撞一事,趙塵倒也毫無隱瞞,娓娓道來。此事與李莫愁關係倒是非淺,李莫愁被逐出師門後,不知如何竟招惹了一個厲害人物來古墓尋仇。師父不及他武藝高強,重傷不治,恐逝後二人不及李莫愁,便將畢生功力傳於趙塵。這本也算得件奇遇,豈料這半生內力在趙塵體內竟不得所用,這得自旁人的真氣聚於體內,總有一日要發作出來,發作時一次厲害過一次。趙塵在古墓數年,仍不得化解之法。他本性隨遇而安,甚麼事也不認真,時間日久,便覺算不上什麼大事,也就擱下了。方才與李莫愁過招,強行運用這股真氣,看似厲害,卻是後患無窮。
黃藥師道:“如此說來,你便與我回桃花島,一同尋化解之法。”趙塵心下大慰,卻是搖頭道:“本非要命之事,何須如此。當下勞煩老頭去往陸家莊,便是幫了我了。”黃藥師聽他此言便是主意已定。趙塵也知大凡高人自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雖性情冷清也不禁黯然,道:“你我相識不久,便要分開,再見一麵卻不知何年何月。”黃藥師笑道:“既為知己,縱各天涯,亦若比鄰。你這病症,我自會留意,小友,你我若是有緣,江湖再見。”說完哈哈大笑,提腳而行,轉瞬之間,笑聲已在數十丈外,當真去若神龍。
趙塵呆了半響,喃喃道:“有甚麼好得意,哪及我古墓派輕功厲害。”又向方才李莫愁離去的方向瞧了一眼,歎道:“自古多情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這感情之事,最是強求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