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淨起身說道:“跟我來罷。”靜心雖不明其意,卻是依言隨著惠淨走進了一間內室。這禪房是惠淨參禪之地,平時是不許人進來的,便是每日輕掃也是由專人負責的。此刻靜心循著惠淨的腳步徐徐前行,心中隻道枉自己呆在庵中十餘載,竟不知道庵中竟有這間內室。轉念一想,這禪房自己未曾進來過,不曉得也是沒甚麼奇怪的。當下四處打量了番,倒是與普通禪房也未有不同,皆是些個經書。也未見著惠淨動了何處,那滿是經書的架子竟移了位,顯出一條幽深的甬道來。
惠淨點著放在桌上的燭台,對靜心說道:“進去吧。”便徑直走進甬道,靜心大驚,哪知此地內有乾坤,雖說平日自詡膽大,此時也是不敢貿然進去。惠淨走了幾步,未見靜心跟來,轉頭笑道:“平時見你膽子甚大,怎麼今日反倒畏頭畏尾,師父又不會害你。”靜心稍一沉吟,便覺惠淨此言在理,抬腳走了進去,這甬道曲折,靜心緊跟惠淨,生怕走岔了。約莫走了一炷香的工夫,便是走到了盡頭,哪知這盡頭卻是一堵空牆,別的是什麼也沒有。靜心方要出聲詢問,就見惠淨在牆上敲了三下,竟有道石門開了起來,顯出一間內室,倒也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惠淨走進內室,將內室的燭光點燃,才對靜心說道:“你且進來罷!”靜心也不遲疑,舉步入內,這才見著內室的模樣。
內室陳設簡陋,倒是潔淨異常,室內隻有一桌一椅,此外便無別物。桌幾上擺著本書,許是未讀完,半合在桌上,還有些個筆墨紙硯,想來必是讀書做小注之用,靜心原本還道是本經書,依著燭光,“孫子兵法”四個大字映入眼簾。靜心登時便是沒了興致,又見牆壁上還掛著幅畫像,隻覺得熟悉,便不覺多看了幾眼,大驚道:“呆子的畫像怎會在此?”話畢卻又覺出不對來。這畫紙泛黃,想來便是有些個年月,且畫中之人雖與趙塵極像,若細細瞧著還是有些不同,複又說道:“這不是呆子的畫像,呆子要比這畫中之人清秀些。”惠淨輕笑出聲,說道:“你這丫頭倒是在意塵兒的緊,若換做旁人,定是會錯認做塵兒的。”
靜心大羞,說道:“我這人是辨人甚清的,莫不說我與呆子呆了些個時日,便是隻見一麵,也是辯得出來的。”越是說到後麵,也覺得沒有底氣,隻盼惠淨莫要再問。惠淨說道:“那就奇了,我自是看著你長大,怎不知你有這般本領。”靜心此時哪會不知惠淨消遣自己,隻得岔開話題,說道:“這人不是呆子,莫不是呆子的爹爹?”惠淨倒也果真不提方才,隻瞧著畫像,思量甚久,輕喃道:“是了,你猜的不錯,這便是塵兒的爹爹。”又瞧了眼靜心,道:“你不是問,你為何對僅有數麵之緣的塵兒朝思暮想嗎?”靜心道:“這有什麼關係?”惠淨說道:“自是有些個關係的,我當年對著僅有數麵之緣的塵兒的爹爹也是如你這般想他念他。”靜心忙道:“那是何緣由?”
惠淨輕輕搖頭,說道:“後來,我便嫁與了他。”靜心大驚,說道:“師父,這般事可是開不得玩笑的,如此這般,這般可,可是對菩薩不敬的。”許是說的心急,竟是有些口吃。惠淨笑道:“你這點倒是與你父親像極,一緊張便會口吃。”靜心心思簡單,聽惠淨此言,心思便立時轉到別的地方去了,忙問道:“我爹爹?您果真識得我爹爹”惠淨點頭道:“我與你爹自是相識的。”靜心道:“你能告訴我我爹爹的名字嗎?我隻知道我爹是在‘濟王之變’中死的,卻不知道是誰。”隨即想到自己孤苦無依,竟連父親姓名都不曾知曉,心中頓時悲戚,便是哽咽起來。惠淨滿是愛憐,輕撫靜心頭發道:“孩子,苦了你了,你爹爹是個大英雄,你興許也是聽過的,他叫潘壬。”靜心搖頭道:“我雖未曾聽過,但終歸知道我姓什麼了。”便是抱著惠淨大哭起來。
哭了許久,忽然靜心“啊”一聲輕呼,自惠淨懷中抬起頭來,說道:“這不對呀,你先前是濟王王妃,怎得會跟呆子的爹爹成親。”
忽聽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因為我便是濟王的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