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淨這才思忖,莫不是趙塵有些個別的心思。畢竟母子分別日久,之間難免多了些隔閡。隻隱約覺得,前幾日趙塵與靜心一同歸來後,才是這般模樣的。那日午後,惠淨本欲尋趙塵說道番,還未到廂房,就見趙塵從外頭回來,衣衫微亂。自己也曾詢問,趙塵隻道與靜心去後山采藥,險些個跌下深穀,適才狼狽了些,不妨事。自己隻道他是乏了,便也未曾再問。如今想來,必是那時有些個什麼事。
“啊”惠淨輕呼一聲,心道:“後山與那處甚近,莫不是發掘出個什麼?”隨即便又想到靜心,那日靜心與趙塵呆在一處,若是發覺個什麼,靜心必是知道些的。便是暗下決心,定要找這靜心打探一番,哪知這靜心倒是自己尋來了。
靜心也是有些個時日未見到趙塵了,也不是尋不到他,隻是覺得自己甚是奇怪,自己與趙塵未見幾麵,也算不得相熟,又是總被作弄,怎就會甚是想他念他。打坐時會想,吃飯時會念,便是睡覺時也是時常夢見。靜心自記事便是在這桃花庵中了,日夜與經文為伴,佛陀為伍,哪曾有過這般困擾。這般問題在梗心頭,當真是難受的緊,煎熬幾日後,便是打定主意,向惠淨討教一番。
靜心來到惠淨跟前,恭敬地行了個禮,說道:“師父,弟子有一事相擾,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今日請教,望師父給些個指點。”惠淨聽靜心之言,委實有些吃驚,這靜心天資聰穎,自幼熟讀經書,何曾如今日這般謙遜討教,隨即想到,許是那日與趙塵瞧見些什麼,才來此相問,便道:“我也不知能否為你解惑,但終究還是說出來好些,你便與我去禪房罷!”靜心稱了聲:“是”。便隨著惠淨去往禪房。
二人端坐於蒲團之上,惠淨問道:“靜心何事不明?”等待良久,也未見靜心言語,又問道:“靜心沉默不語是何道理。”靜心卻是思量了甚久,方才問道:“師父與那呆子,呃,是趙施主是何關係?”惠淨大驚,暗想:“莫不是這孩子覺出端倪,此番前來打探與我。”麵上卻是不漏聲色,說道:“我與他父親也算是故人。”
靜心點頭道:“那呆子也是這般說的。”惠淨聽靜心如此說,便是放下心來,卻又想不出靜心這般問是何意,隻得聽靜心再言。靜心又是思量了番,問道:“師父可是會日夜念他,想見他麼?”惠淨開口便要稱是,母子分離十幾載,焉能不念?話到嘴邊,便是覺出不妥來。這趙塵在外人看來是故人之子,可不是久別重逢的孩兒,哪能日夜想念,隻得改口道:“不曾。”又是將心提了起來,暗道:“這靜心句句皆是暗示,當真是無心之言?”隻聽靜心又道:“師父與趙塵淵源頗深,卻不念他,我與他僅有數麵之緣,卻日夜念他是何緣由?”
惠淨聽到此處,竟是險些個笑出聲來,心想:“枉自己提心吊膽,這丫頭卻是動了塵心,對趙塵起了心思,如此想來趙塵隻怕也是為此事憂心。”直至此時才覺得心頭大石落了下來。靜心見惠淨許久未語,臉上木無表情,也瞧不出個喜怒,心想:“我這問題許是極難的,師父隻怕也是不知。”也不出聲打擾,隻瞪著眼睛瞧著惠淨。
惠淨見靜心的模樣,登時覺得萬分愧疚。若不是遭自己所累,靜心此時應是大家小姐,錦繡羅裳,待字閨中,興許還會在心中悄悄描繪情郎模樣。哪會像現在這般,青布素衣,誦經念佛,不知情愛。自己還這般懷疑於她,當真是對她不起。隨即想起這場災禍的緣由,便又是恨極了趙與莒(宋理宗)。片刻之間,心思卻是百折千回。
靜心哪知惠淨所想,隻瞧見惠淨麵色似是不好,心想:“這本是我一人之事,怎麼能讓師父與我一同困擾。”
輕聲說道:“師父若也不知緣由,便莫要再想了,我不問了便是。”惠淨奇道:“你既已困擾多日,茶飯不思,如今怎又不問了?”靜心說道:“佛語雲,事有因果定律,我此時不知,必是時機未到。”又瞧了眼惠淨,道:“我定會知曉的。”惠淨聽她這話斬釘截鐵,又瞧了眼她那般篤定的模樣,倒是像極了當年意氣風發的潘壬。輕歎一聲,道:“莫要等那勞神子的時機了,是何緣由,我是知曉的。”靜心大喜,施了一禮,說道:“請師父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