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初柔雙眸含淚,楚楚可憐道:“女兒有罪,實在忍不住擔心姨娘,便讓一個婆子過去瞧瞧,送些吃食也是好的,誰知……”
她蒼白著臉,幾乎是搖搖欲墜,跪倒在地上,眼珠子滾滾而下:“爹爹,姨娘再怎麼錯了,如今人也沒了,還請好好安葬她,讓姨娘入土為安。”
謝老爺大吃一驚:“張姨娘沒了?什麼時候的事?”
謝初柔淚水簌簌而下,搖頭道:“女兒也不知道,婆子說在西邊的院子經過,聞著一股子的臭味,熏得人快要暈過去。好不容易打聽了,才知道姨娘早就沒了,夫人卻是瞞了下來。就算喜事在即,姨娘去的不是時候,悄悄斂了棺木也好,總好過擱在院子裏,叫女兒實在不忍心。”
謝老爺滿臉惱怒,就算張姨娘死的不是時候,謝夫人說什麼也不該瞞下來,不告訴自己!
還把自己看作是當家的嗎?
總是如此自作主張,謝老爺一肚子的火氣。
上回換了金飾,狠狠打了他的臉就算了,這回怎的連幫張姨娘收屍也不願意?
看著謝初柔哭得幾乎要暈過去,謝老爺歎了口氣,安撫她道:“柔兒也別哭了,你家姨娘……我會讓人好好安葬的,你隻管安心等著嫁人就是了。”
他轉過身,臉色陰沉地走了。這筆賬,自己得跟謝夫人好好算一算!
謝老爺一走,謝初柔伸手擦幹眼淚,眸裏哪還有剛才的哀戚?
紫曦看得心驚膽戰,低著頭不吭聲。
琥珀的膽子倒是大些,輕聲問道:“姑娘,可是要跟婆子對對話,別到時候出了差錯?”
“不必,爹爹自然是信我的,哪裏會真的去找這麼個婆子來對質?”謝初柔冷笑,謝老爺不高興,並非因為張姨娘無聲無息死了,而是謝夫人隱瞞下來不告訴他,讓他這個當家的沒麵子。
張姨娘的命算什麼,謝老爺最看重的是他的臉麵!
紫曦在一旁怯生生地問道:“姑娘,可是要給姨娘準備些紙錢?”
“不用,活著的時候該享受的都享受了,如今人都死了,還做這些虛禮給誰看?”在謝初柔看來,死了在哭哭啼啼的,不過是給活人做戲罷了。
張姨娘隱忍了一輩子,經營了一輩子,除了最後的時日,算得上風風光光的,怕是不喜歡看到這些沒意思的虛禮。
而且她的死,還能讓謝夫人不痛快,估計泉下有知也得笑著走的。
謝夫人沒想到謝老爺二話不說,進來就給了她一巴掌。
她捂著臉頰,哭道:“老爺這是做什麼,可是我做了什麼錯事?”
“張姨娘死了,你怎麼不說一聲?也不處理好,讓人在院子裏臭著,生怕別人不知道嗎?柔兒就要出門子了,這不是壞了事?”謝老爺沒好氣地瞪著她,恨鐵不成鋼:“趕緊悄悄把人斂了棺木葬下,別說柔兒,要是彤兒的親事給你攪黃了,看你往哪裏哭去!”
謝夫人怔怔地呆在原地,回過神謝老爺已經走了。
他也是氣不過,倒是沒用多少力氣。
隻是那巴掌不是打在她的臉上,更像是打在自己的心頭。
謝夫人放下手,雪卉趕緊送來藥膏給她抹上,又勸道:“夫人放寬心,老爺也隻是擔心兩位姑娘的親事,關心則亂罷了。”
“或許吧,”謝夫人的臉色蒼白,眼神卻漸漸堅定起來。
謝老爺剛才那巴掌,算是徹底打醒了她。
在後院默默打理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惜謝老爺卻一點臉麵都沒給她留下。
當著這麼多的丫鬟婆子就動手教訓她,以後叫自己這個當家主母如何自處?
原本對謝老爺那點情分又變淡了幾分,謝夫人擺擺手道:“你去安排兩個婆子,子夜之後把張姨娘收斂了,直接抬出府去。至於葬在哪裏,派人去問問老爺的意思。”
雪卉應下了,見謝夫人眉目含著倦意,連忙扶著她在軟榻上躺下歇息。然後馬不停蹄地叫了兩個膽大心細的婆子,趁著夜色把張姨娘收入棺材,悄悄抬出了院子。
至於葬在哪裏,謝老爺也沒個準話,隻道張姨娘不能葬入謝家的祖墳。
雪卉歎氣,張姨娘生前如此風光,說是壓在謝夫人頭上也不為過,沒想到死後連祖墳都進不了。男人涼薄起來,卻叫人心寒至極。
兩個婆子為了省事,直接把張姨娘埋在亂葬崗裏,連墓碑的錢也偷偷昧下吃酒去了。
謝府沒了一個小小的姨娘,也沒激起一點漣漪。
丫鬟婆子們私底下提起沒幾次,很快就把張姨娘拋諸腦後,隻偶爾想到的時候唏噓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