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米朵插進來，意味深長地對林誌遠說：“要是你真願意，就把英子當成一位好朋友，你是在幫自己的好朋友做治療，不管發生什麼事兒都是一樣的。行嗎？”
林誌遠再次表態：“行。我知道了。”
米朵有點兒憂慮地看了普克一眼，轉身走進臥室。方英不願意去書房學習，總是喜歡留在這個和米朵同住的臥室。米朵進門的時候，方英正在專心做一套模擬試題，一點兒沒聽到外麵的聲音。
“英子。”米朵在方英身邊坐下，用平緩的語氣和方英說話：“阿姨想跟你說件事兒。”
方英先沒抬頭，手裏繼續寫字，說：“好，馬上。等我把這道題做完。”
過了一會兒，方英鬆了一口氣，放下筆，抬頭對米朵笑：“阿姨，什麼事兒啊？”
米朵目不轉睛地看著方英，說：“林誌遠跟王玲一起來看你，他就在外麵等著。”
一瞬間，方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血一下子湧到臉上，臉漲得通紅。她原本安靜的目光，突然顯得非常絕望，像是一個正墮下萬丈深淵的人，在最後地凝望天空。
看到方英如此激烈的反應，米朵馬上握住方英的手，心裏忐忑不安，不知是喜是憂。事先米朵已做過設想，自己說出林誌遠的名字後，方英可能會有什麼樣的表現。現在方英的反應，應當說正是米朵所料的一種情況，但米朵無法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樣的結果。她隻能憑著自己的感覺去說一些話了。
“英子，”米朵溫柔地叫方英的名字：“我一直覺得你是個非常純潔的好女孩兒，就和阿姨小時候一樣。可是有的時候，好女孩兒也會做錯一些事情，就像我們有時候洗碗，會把碗摔破，有時候走路，會踩到別人的腳。這些錯誤，其實都不是我們有心犯下的，所以它們的性質都差不多，隻要我們知道錯了，努力去改正了，它們一點兒也不可怕，根本不會影響我們繼續做一個純潔的人。”
方英凝視著米朵，說：“可是茶花女死了。”
米朵說：“還記得我和你說的話嗎？關於茶花女的。”
方英點點頭，說：“你說茶花女是純潔的。”
米朵微笑：“一個人願意為了愛，情願真正改變自己的生活，洗清過去自己身上的汙濁，那她就是純潔的。”
“可她還是被拋棄了。”方英掙紮地說。
“那是因為她的愛人誤會了她。”米朵看到方英在漸漸平靜下來，繼續說：“如果那個男人知道茶花女的心，他不會拋棄茶花女。而且，如果他真的知道茶花女的心，仍然要拋棄她，就說明他根本不是一個值得愛的男人。”
方英臉上的紅色慢慢消褪了，她凝神看著天花板，安靜地沉思，似乎在考慮一個非常鄭重的問題。十分鍾過去了，這十分鍾裏，米朵看到方英的表情和眼神在不停地變幻，時而痛楚，時而平靜，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米朵的手緊緊握成一團，手心裏全是汗，她真的無法預料方英可能會出現什麼樣的變化。到了最後，米朵看到方英的臉又慢慢紅了，目光痛苦，眼睛裏漸漸充滿了淚水。那淚水越來越沉重，終於在眼眶裏蓄積不住，大顆大顆滑落下來。
方英一頭撲到米朵肩上，令人辛酸地痛哭起來。她哭著，含糊地呻吟：“我還能做個純潔的好女孩兒嗎，還能做個好孩子嗎……我好怕啊……好怕沒人再愛我……”
米朵的心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眼淚也從眼眶裏滑落。她張著手臂，緊緊抱住方英，感覺到方英消瘦的身體在抽搐。米朵一下一下，輕輕撫摸著方英的肩背，像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孩子一樣，溫柔地說：“好英子，你當然是個純潔的好女孩兒。我們當然都愛你，你爸爸媽媽，老師，好朋友，米朵阿姨，普克叔叔……”
方英的哭聲，在米朵的撫慰下，終於漸漸平息下來。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