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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與此同時,綠園小區A幢二十二層的一個房間裏,方英忽然驚叫一聲,從睡夢中驚醒。她的叫聲如此驚恐,連隔壁臥室中熟睡著的父母都聽到了,提心吊膽地跑過來,門也沒來得及敲,直接衝進了方英的房間。

方英一臉冷汗,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氣。父母衝到她房間時,已經把燈打開了,雪亮的燈光中,方英的臉色顯得十分慘白。而她眼睛中那種有些恍惚的恐懼,令父母不由想起了前段時間女兒發病時的症狀,心裏頓時緊張起來。

周潔和方啟明憂心忡忡地對視一眼,周潔在女兒身邊坐下,柔聲說:“英子,是不是做惡夢了?”

方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用力睜大眼睛。

方啟明鬆了一口氣,說:“好了,醒過來就沒事兒了。時間還早,再睡一會兒吧。”

周潔擔憂地看著女兒,說:“跟媽媽說說,夢見什麼可怕的事兒了?”

方英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沒事兒,媽,就是一個惡夢,醒來就忘了。”

周潔又問:“要不要媽媽留在這兒陪著你?”

方英搖搖頭,勉強微笑一下,說:“不用,媽,對不起,把你們吵醒了。我沒事兒了,你們回去睡吧。”

說完,方英又主動躺回被窩,並把被子拉到下巴處蓋好,對著父母笑了笑,又閉上了眼睛。周潔看了女兒一會兒,抬手幫女兒掖了掖肩頭的被子,輕輕歎了口氣,站起身,和方啟明一前一後走出房間,並關掉了電燈。

黑暗中,方英重新睜開眼睛,動作很輕地坐了起來,把臉埋在膝頭的被子裏,不由自主回憶著剛才的惡夢。

夢裏,方英就像現實生活中一樣,也是這個自己的房間,正坐在桌前寫作業。忽然隱隱的音樂聲從窗外飄進來,方英不禁停了筆,側耳傾聽。音樂聲時斷時續,可方英後來還是聽出來,那是歌劇《茶花女》中的曲調,這一段裏,女主人公瑪格麗特(不知為什麼,夢中方英腦海裏茶花女的名字卻和小說中的相同)在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狂喝濫飲,隨心所欲地糟蹋著自己的青春和健康。

方英聽了一會兒,覺得音樂聲就從窗外飄來,不由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子往外看。窗外黑得象墨,有種冷森森的氣息從底下升起來,令她想打哆嗦。方英看到整個視野裏隻有一幢高樓,高極了,一直聳入黑漆漆的夜空,看不到頂。那幢樓離方英很遠,上麵有很多窗口亮燈,一排排一列列,密密麻麻。

方英覺得很疑惑,音樂聲還在若隱若現地飄著,她不知道這聲音從哪裏傳來,因此努力地盯著對麵的樓看。疑惑中,那樓忽然慢慢地變近了,變大了,越來越近,越來越大。方英看到剛才那些亮著燈的窗戶裏,好多人在各自的房間中走動,說笑,跳舞……方英看到瑪格麗特穿著十九世紀的長裙,也在其中一個房間的窗前,不停地笑著,笑得彎下了腰,而剛才聽到的音樂聲,正是從那裏飄出來的。

方英恍然大悟,她想原來是瑪格麗特自己在聽《茶花女》啊。正想著,眼前的樓上忽然黑下來,除了一個房間,所有的窗口都變成了黑暗。那個亮燈的房間裏,有個年輕的男人,正和瑪格麗特麵對麵站著,方英看到他們兩人的側影。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窗口變得特別大,大得象一個舞台,而年輕男人和瑪格麗特就像在舞台上演出。可是舞台前卻有一道半透明的幕布擋著,使得方英不能完全看清楚。

很快,兩人在象舞台一樣的窗口裏吵了起來,越吵越厲害。方英很著急,她看到瑪格麗特打了男人一個耳光,很想上前勸阻,但喉嚨象沙漠一樣幹,一絲聲音也發不出。這時那個男人生氣了,開始打瑪格麗特的耳光,一下一下地打個不停。瑪格麗特哭起來,方英無比焦急,看著瑪格麗特被男人毆打,她覺得有股怒火從心底漸漸升起,手一動,看到自己手裏竟有一隻啞鈴。那個男人還在繼續毆打瑪格麗特,方英看到血從瑪格麗特的臉上淌下來,情急之下,她的手一揚,那個啞鈴一下子從她手裏飛了出去,飛了好長一段距離後,準準地砸到那個男人頭上。

方英害怕極了,忍不住驚叫一聲。她看到瑪格麗特和男人都轉過臉來看著自己,兩人臉上都血淋淋的,而瑪格麗特忽然咧嘴笑了起來,那笑容在滿臉的鮮血中格外恐怖。方英又驚叫一聲,轉身想要跑開,身體卻象被什麼固定了,怎麼也挪動不了。這時,那個滿臉是血的男人忽然大聲叫方英的名字,方英怕極了,可她不由自主回頭去看,看到男人從對麵窗口裏飛出來,臉上滴著血,不停在叫著方英的名字,像子彈一樣飛向方英……

即使已經從夢中醒來,再回憶夢中的情節,方英還是不由渾身顫抖,冷汗再次冒了出來。她仿佛還聽到夢中那個飛向自己的男人,滿臉流著鮮紅的血,在對著她喊:“英子,英子,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那聲音真是令人恐怖極了,令方英在黑暗中覺得自己簡直就要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