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誌飛沒有馬上回答，他在台階上坐下來，又轉臉去看蒼茫的水麵。水麵泛著細碎的波光，時而有魚從水中躍起，激起輕輕的水花。
梅佳向林誌飛身邊坐近了一點兒，林誌飛感覺到了，身體微微動了動，想要挪開，被梅佳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求求你，”梅佳象個柔弱無依的孩子，低聲說：“我答應你，就今天晚上，讓我象從前一樣和你坐坐，安安靜靜說說話，回想一些事情……然後我就徹底從你麵前消失，不再去煩你。誌飛，就算是個條件，也是最後一次，看在我們相處那些日子的份上，別對我太絕情，好嗎？”
林誌飛似乎聽出了梅佳話中隱藏的意思，歎了口氣，悶悶地說：“何苦呢？現在有什麼男人值得你為他殉情？更別說象我這樣的人了。”
梅佳慢慢靠到林誌飛的身上，這次林誌飛沒有躲開。
梅佳微笑起來，閉著眼睛，溫情地、語速很慢地說：“誌飛，你真聰明，不用我把話說透，你就明白我的心思。以前大家都說我聰明，我自己心裏也有點小得意，因為常常能夠猜中別人的心事和秘密，然後按照自己的需要，去說一些該說的話、做一些該做的事兒，結果總是和自己期望的差不多，換來別人的誇獎和好感。”
林誌飛默默地聽著，沒有插話。湖岸有風掠過，帶來一絲寒意。梅佳輕輕打了個冷戰，伸手抱住林誌飛的手臂，把自己的臉貼上去。林誌飛微微閉了一下眼睛，動作輕微地側過臉，看著緊挨自己的梅佳，臉上流露出落寞和惆悵的神情。
“從小到大，我都沒有遇到過什麼麻煩。要說生活中最大的一次打擊，大概就是父母離婚的事兒了。可母親是個特別要強的女人，從來沒在我麵前抱怨過父親，沒說過他一句壞話……所以我也順順當當過來了，考上了不錯的大學，一切看起來都挺好的，直到……直到認識了你。”梅佳回憶著，輕輕歎了口氣，慢慢說下去：“唉，回想起來那段日子，覺得自己真是傻得可笑，自以為聰明地設計出小花招，好讓你能注意到我的存在，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其實現在想想，可能你心裏多少有點兒數，能猜出是怎麼回事兒來——世界上哪兒有那麼多巧合發生在一對男女之間呀。不過你從來沒說破過，我想你不說破，是因為你心裏並沒覺得我討厭，因為你明白，我是因為喜歡你，才會沒完沒了做這種傻事兒，你說是嗎？”
說到這兒，梅佳睜開眼睛，仰起臉看著林誌飛。
林誌飛歎了口氣，那條被梅佳抱住的手臂抬起來，捋了一下梅佳的頭發，沒有吭聲。而梅佳已經為了他這個親昵的動作，眼中湧起了淚光。不過，她並沒有進一步的舉動，而是繼續慢慢說下去。
“你不說話沒關係，反正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都很少聽你說話，總是我嘰裏哇啦說個不停，你呢，最多就是淡淡地聽著，眼神兒飄著，不知飛到哪兒去了。我常常能夠猜出別人的心思，可是誌飛，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那麼愛你，可我真的猜不透你心裏在想些什麼。我不說話的時候，你也很少說話。那種時候，我老是不由自主去想，這會兒你心裏到底有些什麼呀？我看著你的眼睛，能看出眼神兒裏有種我似曾相識的東西，可我卻怎麼也說不出，那到底是什麼。後來我慢慢明白了，誌飛，雖然你答應跟我在一起，可實際上，並不是因為愛我。誌飛，今天是我最後一次跟你一起說話，我說的都是心裏最真的話。後來我知道了，其實，你從來沒愛過我，也不會愛我。這兩天我躺在床上，腦子裏象過電影一樣，全是跟你有關的畫麵。我一直在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知道嗎，你不愛我，這並不稀奇。也許因為我不可愛，或者不是你愛的那種類型。稀奇的是，我想得腦袋快炸了才發現，你，林誌飛，可能這輩子永遠不會真正愛上一個女人。”
林誌飛身體一抖，低頭看著梅佳。梅佳卻仍然安穩地靠著他的身體，嘴角微微往上翹著，似乎剛才說的內容，並非令她吃驚，而是讓她覺得滑稽。
聽梅佳說了這麼半天，林誌飛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有點兒啞，淡淡地說：“隨你怎麼說吧，總之是最後一次了。”
梅佳微微一笑，說：“是啊，最後一次了，我就把話說完吧。以前我們在一起有親熱舉動時，我能感覺到你身體的衝動。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咱倆都二十二了，就算有什麼，也是很正常的。可我也能感覺出你渾身上下的不自在，雖然也抱著我，讓我撫摸，讓我親，但那種態度，好像你是被迫的，本來不願意那麼做，可又有誰在逼著你，你不得不這麼做。那時候我還沒想這麼多，以為自己過敏，甚至還以為是因為你純潔，沒跟女孩子接觸過，感到難為情。你不知道我多傻，居然為這個想法感到幸福呢。現在我回想起來，知道其實那時候我就隱約有感覺了。再往後，就是那天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