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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是彭大勇忽然間提高了聲調問出來的。他提這個問題時,普克仔細地觀察著林誌飛的反應和舉動,看到林誌飛不由自主微微挺了一下身子,似乎被彭大勇的問話嚇了一跳。不過片刻之後,對這個問題,林誌飛仍然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做了回答。

“沒別人,就我一個。”

“那好,你聽著。九月二十四日淩晨三點半左右,綠園小區下夜班的女工在回家的途中,看到高層C幢前有輛摩托車正摸黑向外行駛,摩托車座位上一前一後坐著兩人,前踏板上還堆著一堆黑影……林誌飛,現在你還不想說出真相嗎?”

“那女的肯定看錯了,我就是一個人。要麼她看見的根本不是我,小區裏又不是就這麼一輛摩托車。”林誌飛顯出不以為然的態度說。

“案發的時候,你家裏人知不知道發生的事情?”

“不知道。”

“你在自己房間裏首先和受害者發生爭執,然後又用銅像把她打倒在地,這麼大的動靜,當時他們難道都沒有聽見?”

沒聽見。我回家的晚,回去時他們早睡著了。

“你怎麼認定他們都沒有聽見你的動靜?”

“要是聽見,他們肯定會出來看看的。他們一直沒出來過。”

“林誌飛,是誰幫你清除作案現場遺留痕跡的?”看到林誌飛一直較為平靜,甚至顯出幾分坦然的態度,普克忽然發問。

林誌飛一愣,說:“人是我殺的,打掃現場當然也是我的事兒。”

“後來我們調查你家時,曾仔細檢查過你和你弟弟的房間,都沒有找到什麼殘留痕跡。象你對受害人實施的這種傷害,不在現場遺留痕跡的可能性很小。到底是誰幫你清除的痕跡?”

“我跟你們說過了,你們再問也是這樣兒。”

林誌飛表現出不耐煩來,彭大勇想訓斥他,普克做了個眼色,阻止了彭大勇。然後和顏悅色地向林誌飛提了一個不相幹的問題。

“林誌飛,你一口氣最多能夠連續做多少個俯臥撐?”

林誌飛一愣,似乎弄不明白普克問這個問題的意圖,想了想說:“三、四十吧。”

“平時喜歡健身嗎?體育成績怎麼樣?”

“不喜歡,體育也不怎麼樣。”林誌飛說到這兒,露出點兒恍然大悟的表情,帶點兒譏諷的語氣說:“你們總不會以為我連一個三陪女都打不過,還要人幫忙吧?”

普克沒理會林誌飛後麵那句話,轉回話題問:“你說是你一個人把受害者弄到樓下的。那你描述一下,你是怎麼把她移到樓下的。”

林誌飛停了一下才說:“我背著的。”

普克不慍不火,繼續問:“好,我再問你,你獨自騎著摩托把受害者帶到淺草湖邊準備沉屍,到了湖邊,因為擔心一個銅像的份量不夠,又找了一塊大假山石,用繩子把銅像和假山石捆在受害者身上,然而又獨自把她扔到湖裏。是這樣嗎?”

林誌飛此時臉上忽然流露出一絲緊張神情,他隱隱有些明白普克剛才那兩個不相幹問題的真實用意了,但仍舊硬著頭皮說:“是這樣。”

普克繼續平靜地說:“事後我們找到了所有證物。受害者身高一米六五,體重五十二公斤,銅像是六公斤,假山石約有十四公斤。也就是說,當你把受害者連同重物一起扔到湖裏時,總共需要扔出去七十二公斤的重量。而且這是兩個部分的重量,中間靠繩子連結。林誌飛,你還是不想補充點兒什麼嗎?”

林誌飛咬著牙說:“沒什麼好補充的。”

“好。那我就繼續說完。屍體被發現時,沉在離岸不遠的湖底。不過所謂不遠,對一個獨自想把七十多公斤東西扔出去的人來說,意義就不同了。我們倒是可以實際測試一下,看看你到底能不能獨自把七十多公斤的東西扔出去五米遠。林誌飛,你願意配合我們做這個試驗嗎?”普克的話說的咄咄逼人,但語氣卻很冷靜。

林誌飛低下頭,不說話。他的兩手放在膝頭,手指交叉握在一起,指關節因用力過猛已經發白了。

普克這時略微提高了聲音,又向林誌飛提了一個問題。

“林誌飛,你對自己生下來就被父母親拋棄的事,有何感想?”

林誌飛身體重重一抖,猛地抬起頭,憤怒地看著普克,嘴唇微微顫抖,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而此時普克的心裏,不知為什麼,也同樣感到不好受。

然而普克藏起自己的情緒,把一個殘忍的問題提出來:“他們用後半生的愛來彌補早年對你的遺棄,而你心裏是不是能夠真正原諒他們的過錯?”

林誌飛忽然之間崩潰了,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聚到頭部,令他的臉紅得象是即將爆炸,青筋根根爆起,似乎要漲破皮膚衝出來。而一聲充滿悲哀、憤怒、仇恨、痛苦、愛和掙紮的吼聲仿佛從身體最深處爆發出來。

“不……”林誌飛發出長長的吼聲,像一頭受傷而絕望的動物。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