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改變人生? 關於艾蕪早年看過的Telling the World(1 / 2)

賀宏亮

在艾蕪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一日所寫的《南行記》序言(即《我是怎樣寫起小說來的》)裏,他講述了這樣的故事:

但那時,我對文藝的認識不足,以為這是無足重輕的,也不願怎樣苦苦地去研究。

說到把文藝看重起來,則是同電影接觸之後的事了。有一次,在仰光Sule Pagoda Road(當地華僑稱為白塔路)的Globe戲院內,看見一張好萊塢的片子。記起來,內容大概是這樣的:新聞記者愛一名舞女,在美國經過一些慘痛的波折,都未達到成功。隨後舞女到中國賣藝,新聞記者打聽得這個消息,便遠遠地尾著追來。恰碰著辛亥革命之秋,正是中國大動亂的年頭,這一對年輕的戀人,剛要會在一塊兒互道思念之苦的時候,突然在人間失蹤,關進黑暗的獄裏去了。然而,事情又湊巧得很,兩人居住的囚室,隻僅僅隔了一層牆壁,彼此可以聽著聲音,而且,兩人的手,隻要各從室門的洞上,伸了出來,就能夠互相熱烈地握著。但是,老使他們倆都感著痛苦而又傷心的,便是現已手握在一塊了,卻還不能麵對麵地相看一眼。關於犯罪的事實,且單舉舞女的來說吧。她在一位清朝大員的府上賣藝,適值當地民軍起事,將那大官殺在後花園裏,舞女恰來碰見了這樣流血的慘劇,人幾乎嚇昏了。那時,大概又是正當清廷和民軍議和的消息傳來了吧,民軍的領袖,便趁此機會,把殺死清朝大員的罪名,輕輕地加在舞女的身上,且要處以大辟的慘刑。

當舞女將要拉出去砍頭的那一天,新聞記者似乎買通了看守,逃出監獄,便飛奔到電報局去,向美國發出求救的急電。於是,太平洋上的美國軍艦,馬上乘風破浪,向中國馳來,且放出飛機,挾著炸彈,飛往求救的地方。正值撕衣上綁的舞女跪在斷頭台上,讓萬眾參觀,給兩位屠牛大漢揮刀要砍的時候,美國的飛機到了,轟然一聲,炸彈從空投下。這一來,全戲院的觀眾,歐洲人,緬甸人,印度人,以至中國人,竟連素來切齒帝國主義的我,也一致劈劈啪啪大拍起手來。而美帝國主義要把支那民族的“卑劣”和“野蠻”,Telling the World(這影片的劇名)的勳業,也於此大告成功了。因為,我相信,世界上不了解中華民族的人們,得了這麼一個暗示之後,對於帝國主義在支那轟炸的“英雄舉動”,一定是要加以讚美的了。

雖然,從此認清了文藝並不是茶餘飯後的消遣品,但要把一生的精力,全灌注在一或部分地灌注在那文藝身上,似乎還沒有這麼打算過。

……

那時也發下決心,打算把我身經的,看見的,聽過的一切弱小者被壓迫而掙紮起來的悲劇,切切實實地給寫了出來,也要像美帝國主義那些藝術家們一樣Telling the world的。

這篇自序中提到的作者觀看好萊塢電影Telling the World的感受以及受到刺激因而走上文學道路的經曆,真可與魯迅的“幻燈片事件”相對比。

多年以來,我從未見有人討論過這部對艾蕪而言是改變其人生的電影的具體情況。因此,我查找了一些材料,並準備花費一點時間,首先弄清楚這部電影的有關狀況,再談談我對艾蕪“觀影事件”的一些粗淺看法。

感謝互聯網,我在IMDB(互聯網電影數據庫)上查到了關於Telling the World的一些基本數據。IMDB是目前全球互聯網中最大的一個電影資料庫,裏麵包括了幾乎所有的電影,以及一九八二年以後的電視劇集。Telling the World在IMDB上的編號是TT0019450.

這部電影其實是一部喜劇,由著名的好萊塢大導演山姆·伍德(Sam Wood)導演。伍德一生拍攝過一百一十多部電影,並三次獲得過奧斯卡最佳導演獎提名,他最著名的作品是《風流債》、《戰地鍾聲》和《亂世佳人》等。本片是黑白默片,獲得了第一屆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字幕獎。

Telling the World故事情節是:新聞記者戴偉士卷入了一樁謀殺案件,馬瓏也與此事有關。戴偉士跟著馬瓏來到中國,並必須將她從刑場上拯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