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喊出真聲音(1 / 1)

散文隨筆可以是高人逸士手裏的小玩意兒,也可是香閣繡幕裏的脂粉盒;它可能抒發矯情自飾的小情調,可以專論岩居穀飲的性靈閑趣,還可以抖摟不上台麵的風流情事。而雜文,都一如魯迅先生所言:“意思的深淺,姑且勿論;但我說,這是血的蒸氣,醒過來的人的真聲音。”

中國敢發“真聲音”的文人不能算多,那需要血性的鬥士風骨。而中國文人普遍缺鈣,骨質疏鬆。他們更大的本事在乎閑散自在地把雨臨風,品茗賞花,於茅舍竹籬下交杯對詩,才不會拋下自家性命拿文章去當“匕首”或“投槍”。想想看,世事維艱,文人真能潔身自好,與世不爭,安貧守道,深稽博考已屬不易。退而求其次,幫閑鑽懶也總比走狗禦用更不招人厭。

給中國文人壯骨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仕途名利最易使文人失卻獨立人格和精神操守,而這對文人之為文人是最重要的。政治和經濟手段都可扼殺文人身上的活性,我們已吃夠了前者的虧,落下了可怕的後遺症,現在後者又挾風而至,刮得許多文人掉進了錢眼。烏紗帽和孔方兄令不少文人媚骨十足,哪還有力量去揮戈反日,呐喊出真聲音。摧眉折腰了,自然要報以康哉之歌來應景。來而不往非禮,這倒是中國文人不舍丟棄的禮數。

幸好20世紀的我們還有魯迅,他用雜文當利劍,無情地將腐朽社會的汙穢肮髒和阿Q們根深蒂固的病態思想挑破給人看,引起療救的注意。這也是他最早棄醫從文的初衷。魯迅先生已故去半個多世紀,但阿Q的行為思想依然年輕。他已不是未莊那個潦倒的單身漢,老想和吳媽、小尼姑吊膀子,而是混得人模狗樣,吃喝花公款,出門有“小蜜”,真一條“二十年後的好漢”。阿Q某種程度上實在是國人的注冊商標,一個阿Q倒下了,千百萬個阿Q站起來。如果魯迅先生的“哀其不幸”成為永遠,那將是民族的大悲劇。

幸好世紀末了,我們還有魯迅的傳人。可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阿Q的後人人多勢重且小人得誌,而魯迅的傳人卻依然隻能以雜文來發“真聲音”。顯然這聲音還不夠大,一時還壓不過阿Q們的鼓噪。但有真聲音就有真希望。

《真聲音叢書》的作者都是年輕人,他們思想敏銳,文筆犀利,痛斥官場腐敗,剖析名人劣根,“暴露”知識分子眾生相,一點不留情麵。雜文不啻文人手中劍,他們的劍術尚顯稚嫩,卻有敢於刺中要害的膽魄和勇氣。這份血性要是丟掉了,手中的利劍會慢慢變成風蝕的標本。

國人缺了魯迅的風骨,卻多了阿Q的德性,讀讀“真聲音”,我們會多一分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