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葛一生(2 / 3)

作為蔣介石這樣一個嫉妒心極重、心思極其狹隘的人而言,他又是那麼愛慕他的夫人宋美齡,他為什麼沒殺少帥?據張學良智囊團的親信、原東北大學秘書長王卓然先生和張學良的隨從秘書等人回憶:

“九一八”前後,張學良先後收到蔣介石及軍委發來的“不抵抗”的電令及函件達幾十份之多。隨後張學良赴歐洲考察時,將這些函電秘密存在倫敦的彙豐銀行,這是蔣介石始料不及的。西安事變後,張學良陪蔣介石抵達南京,一些與張結怨頗深的國民黨黨政委員極力主張將他處以極刑。但是張學良夫人於鳳至得知消息後,即刻致電蔣介石及西安談判的保證人宋子文,聲稱張學良如遭不測,她將公布“不抵抗之真相”。翌晨,蔣夫人急忙發來複電,表示委員長履行諾言,保證漢卿(張學良字漢卿)安全雲雲。

這樣看來,張學良之所以一直未遭暗害,不能不說還和倫敦密存的函電有關:如果這些密函在國外公開,甚至製版在報上披露,蔣介石的賣國不抵抗嘴臉就會暴露無遺。於是蔣、張二人彼此心照不宣,你不下毒手,我就不撕破你的臉皮。蔣介石忍不下這口氣,所以隻得把少帥藏著掖著,輾轉遷徙,不讓他的舊部等營救他,又不敢要了他的命。蔣介石隻能讓張學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張學良被關在大陸輾轉顛簸,時間轉眼到了1946年。這一年,人民解放軍基本上占據了東北三省,另一邊前蘇聯還沒有從我國境內撤離,蔣介石考慮到這個時候要是張學良再跑出來振臂一呼,那麼又將是一大敵人。所以,這個時候他更不能讓張被舊部找到。他覺得該把張學良給看好了。蔣介石要再次把他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可是,把他送到哪兒呢?

同年11月2日淩晨,張學良接到蔣介石自南京發來的電報,聲稱要張學良前往南京一聚。就在11月2日早晨6點15分,張學良搭乘一架編號為C59的運輸機,從重慶白市驛機場起飛,8:40分到達武昌徐家棚機場加油後再次起飛。但是,飛機並沒有飛向東北方向的南京,而是徑直向東南方向的台灣飛去。到了台灣之後,張學良先後被軟禁在新竹井上溫泉、高雄西子灣等地。

雖然這些地方名字聽上去很美好,可是和在大陸一樣,這裏都是一些窮鄉僻壤、人跡罕至的地方。搬到台灣來的張學良生活上依然很困苦,所以他的內心就經常處於一種很痛苦、很難受的境地。蔣的目的達到了,他就是要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個時候的張學良,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常年在人跡罕至的地方生活,還要被特務們時刻監視著。家仇,國恨,對於一個有著遠大抱負的少帥而言,真的是比殺了他還要狠毒。而這個時候,蔣夫人和少帥之間,不知是為了當年她拍著胸脯說“漢卿沒事”的行為而產生愧疚,還是不忘當年舞池一見“萊茵河畔的騎士”風采。或許,兩人之間真的有著很認真的感情。他們彼此尊重、不忍褻瀆,起初是當年情愫未開之時,而後則是張學良所言的知己之情。

1936年西安事變後,少帥與宋美齡彼此之間書信從未間斷。宋還會寄來各種禮物,不時地詢問張學良需要些什麼,為他請來伴讀明史的學者;怕他寂寞,寄來了雜誌;甚至寄來了小狗的照片,告訴張學良,她養的狗生了一窩可愛的小狗,是否需要送來一隻做伴……或許,隻有在性情耿直、豪爽的張學良麵前,宋美齡才會顯示出她真摯、細膩的女性情感。張學良與宋美齡在信件交往中,感情誠摯。宋美齡直呼張學良為“漢卿”;張學良稱宋美齡為“夫人”,而自稱“良”。張、宋書信交往,宋美齡以英文信為多。後來,習慣用英文通信的宋美齡,在張學良身體不適時,細心周到地以中文去函,而她並不擅長中文書寫,唯便於病中的張學良不至閱讀英文時勞神。

1947年10月5日,張學良寫給宋美齡的信,訴說了思鄉之情與對宋美齡的深厚友誼。隨後,張治中夫婦去井上溫泉探訪張學良。張學良委托其轉告宋美齡:一是恢複自由;二是將現任看守頭目劉乙光調走。宋美齡表示:“我們對不起張漢卿。第一點我恐怕做不到,第二點一定想辦法做到。”不久,劉乙光被調走。

1949年9月17日,在重慶解放前夕,蔣介石指使特務於戴公祠用利刃殺害楊虎城。當時,特務機關頭目戴笠曾詢問是否要將張學良一同殺掉。蔣介石沉默了很久,他看著湛藍的天空似乎在隱忍著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沉沉歎出一口氣,緩緩地說道:“還不是時候。”

當晚,蔣介石在床上輾轉反側,他失眠了。他想起一個漆黑的夜晚,獨自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忽然,一個人影竄了出來。他推翻了桌子上的文件,指著鼻子對蔣介石說:“如果你對那個小家夥有不利的地方,我立刻離開台灣,還要把你的事情全都公布出去。”他怎麼不想殺了張學良?可是,他能殺麼,殺得掉麼?不管是張學良手裏的資料,還是妻子宋美齡的攔阻,他都不能對這個男人怎麼樣。

1950年4月29日,張學良接到通知,讓他明日去蔣介石大溪官邸,說“蔣夫人”約見。接到通知後,張學良輾轉於榻,一夜未眠--自1937年浙江奉化一別,一晃十餘年過去了,再見麵又會是怎樣一番場景?

後來張學良回憶: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出發,沿著崎嶇的山路北行,11點到大溪蔣家別墅。小休約一小時,蔣夫人到,談了一些家常,然後在寓所午餐。飯後,夫人問我對她有什麼話說,我答:“國家已到了這樣天地,還有什麼可說呢?我是無有可以幫助的了。隻有兩件事,想求一求夫人:一是在私情上想望一望蔣先生;二是請代家中索幾個錢用。”

宋美齡答應了,說“寫給家中的信由她轉”。

在蔣夫人的關照下,張學良陸續收到家人的信件,伊雅格從美國寄來了錢款,送來了相機……中秋時節,宋美齡托人送來月餅、茶葉、水果、雜誌等。佳節思親,讀到於鳳至從美國的來信,以及閭瑛、閭琳等子女的問候信,作為父母,張學良、趙一荻自然倍感欣慰。兒女們在美國有於鳳至照看著,讓他們少了幾許牽掛。收信、複信成了張學良、趙一荻幽禁生活中最愉快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