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生活(3 / 3)

陸小曼年齡大了之後,已經不好看。因為吃鴉片的緣故,她的身體越發不好,牙齒全部脫落,牙齦都是黑的,臉色泛青,頭發蓬亂,大半時間纏綿病榻。翁瑞午待她依然如故,問茶問水,供小曼醫藥飲食。在20世紀60年代左右,物資奇缺的那幾年,為了一包煙、一塊肉,翁都想盡辦法弄到手,至於香港親戚寄來的副食品,9/10都給了陸小曼。

患難之中,互相扶持,不以愛情之名去美化,卻也不該以其他的蜚語去詆毀。因此在以後的歲月裏,陸小曼不再與胡適來往。在亂世之中,能這樣堅守,誰有資格對這樣的感情鄙夷?

當年,或許正是因為有了翁瑞午的不離不棄,陸小曼才會有勇氣去痛定思痛之餘,默默忍受外界的非難,以及對誌摩的愛悔交加之中,得到極大的改變。在傷逝的巨大悲痛中,陸小曼一反以往的懶散,全力以赴地謝絕交際,為誌摩編寫全集,投入繪畫。在《哭誌摩》中,小曼向誌摩的亡靈痛下決心:“我一定做一個你一向希望我所能成的一種人,我決心做人,我決心做一點認真的事業。”

她拜賀天健為師學習山水,拜陳半丁為師學習花鳥,從此掀開了她一心畫畫、重新做人的新頁。有意思的是,拜師時,賀天健為了防止陸小曼偷懶,他們師生還約法三章:一、老師上門,雜事丟開:二、專心學畫,學要所成;三、每月五十大洋,中途不得輟學。就這樣,陸小曼一心畫畫。十年後,終於在1941年假座上海大新公司(今上海市第一百貨商店)樓上,開了一個饒有意味的個人畫展。畫展上山水畫、花鳥畫都有,作品多達100多件,受到參觀者的相當好評。此後又在1949年、1955年以優異的繪畫水平,兩次入選全國美術展。

20世紀60年代初,翁瑞午病重。他托朋友趙青閣和趙家璧照顧陸小曼,後於1961年病逝。翁瑞午的一生,自認識陸小曼以來,便一直以她為基點在旋轉,直至生命耗盡才停止。如果用一句話加以概括,莫不是:“歡若見憐時,棺木為儂開。”

而當時的胡適,一代大儒,名滿天下。曾幾何時,不知顛倒了多少仰慕他的女性--湯爾和在送給胡適的照片上題了一首詩,說胡適在女學生中的風靡程度:“薔花綠柳競歡迎,一倒傾心仰大名。若與隨園生並世,不知多少女門生。纏頭拚擲賣書錢,偶向人間作散仙。不料飛箋成鐵證,兩廓豬肉定無緣。”究竟有多少女門生向他投懷送抱?

據現存的史料,胡適是太陽,當有三個月亮,一為發妻江冬秀,二為美國女子韋蓮司,三為曹誠英。陸小曼在胡適的生命中,隻是其中一顆星星而已。學者江勇振著《星星、月亮、太陽》考證說,除了“三個月亮”之外,還有不少的星星伴在胡適的生命之中。隻是,胡適善於嚴守和隱藏他的隱私,可是,他的月亮、星星所留下的文字和信件卻逐漸出土,爆出了這位一向“感情貧瘠”的胡適,竟然是一位情聖!

大師也是人,對美麗、才情也有無盡的向往,所不同的是他們的愛戀可能比一般人更精致一些,更有許多的詩意吧。胡適談戀愛誠然理智、誠然冷靜,但這種理智與冷靜並不等於超脫。不錯,胡適太珍惜自己的羽毛,時時記掛曆史對他的評價,從他留下的文字,我們絕不可能了解他的情感世界。但陸小曼這顆星星,卻向我們展示了他的“情聖本色”。

也許,胡適和陸小曼之間隻是一種近似於遊戲人間的情感,不似徐誌摩般灼熱,也不似翁瑞午般深沉,他們有的隻是你情我願的曖昧。所以,忍受著外界非人般輿論壓力的陸小曼想起了當初徐誌摩不在身邊時,胡適給予的心理安慰。後來,看清了許多問題的陸小曼,終是沒去胡適那兒。陸小曼在1959年填寫的檔案表格上,在家庭成員一欄正式寫上了翁瑞午,從而表明了他們的關係。

其實陸小曼,她又何嚐不是一個悲劇人物?且不說輿論將她定為奪人夫父的“第三者”,何況丈夫徐誌摩的心裏還始終有一個鏡花水月的林徽因。敏感如陸小曼,怎麼可能體會不到?愛人的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如果她深愛徐,一定會有無邊的憂傷。人們一味指責她的任性,有誰來體諒她的苦楚?所以,翁瑞午出現了,對於徐誌摩的容忍興許還有其他的一番假設。隻是,這些都不是本篇文章所要闡明的觀點和想要表達的內容。

1965年4月3日,陸小曼病逝於上海華東醫院,終年63歲。一代佳人,終歸塵土。斯人已去,隻留下美麗的倩影--曾幾何時,人們以為曹誠英是胡適最愛的女人。“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不失為一段傷感而美麗的情事。然而,很快,人們就發現,在和曹誠英好上之前與之後,胡適都曾在給韋蓮司的信裏傳情達意。如果說,這還隻能說明他對韋蓮司舊情難忘。最尷尬的發現莫過於,就在他和曹誠英相好一年多之後,他跟陸小曼之間,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而那個時候,陸小曼是王賡的妻子、徐誌摩的情人,這兩位,都把胡適當成最可信的朋友,托付他照料陸小曼的精神生活,並對他所做的,再三表示感謝。就是這樣一位情聖,和陸小曼之間在一瞬間接觸、交集,而後由著彼此的行進而越來越遠--終究,陸小曼也不知自己到底是這位“先生”的人間第幾回,抑或是風花雪月裏的一株罌粟花。

陸小曼的行為,終讓胡適日漸疏遠了她。加上後來陸小曼淡出交際場合,與胡適的朋友圈不再相同,竟很少往來了。就這樣,一代大師和一代才女的隱秘戀情悄悄結束……不知晚年在台灣的胡適,是否會偶爾想起佳人陸小曼。

海水蒼蒼,人世茫茫,胡適和陸小曼在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交往和友情,都已湮滅在時光深處。世間沒有不老的紅顏,人生也沒有絕對的知己。每一個生命都是從孤獨中來,到孤獨中去。此一時,彼一時,心靈微妙而幽微的默契,情感中捉摸不定的曖昧,似乎微不足道,都被時光的流水悄然帶走。

§§閨蜜十一 宋子文--青春一去不複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