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伯被人像落湯雞一樣捉住以後,遭到了梟首的處理。隨後這個腦袋交到了官方管理的手工藝場,接受下一個工序的處理。

智伯沒有立刻退出曆史舞台,相反,他以一隻腦袋殼的形式,繼續存留在人間,被他的仇人抱著。準確地說,他的腦殼被做成了一把酒壺,每天趙無恤抱著這把酒壺啃,以報複當年被酒杯砸的宿恨。“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非常解恨。

當然,更有一種說法,是把智伯的腦殼做成了尿壺。每天半夜,趙無恤內急,就不用上廁所了,從床頭尋來智伯的腦殼,接在下麵尿尿。

這個尿壺還是個工藝品,是漆器。隨著禮崩樂壞,當時的貴族家庭不太寵愛青銅器了,漆器因為其實用性和美觀性而逐漸流行。漆器輕便靈巧,隔熱耐腐。漆器的食品盒子、首飾盒子、酒杯、羽觴、漆盒、漆盤、漆籩,都是家常必備的。漆器是以木片、竹片為胎(當然,這個腦殼做胎的,獨一無二),外麵用天然漆繪製出色彩生動的飛禽、走獸、神仙、雲紋、鳳紋,甚至是後羿射日、人蛇相纏的故事。好的漆器光澤明亮,千年如新,並且鑲金嵌玉,價值不菲,足以與玉器媲美比值。在“瓷器時代”到來以前,中國當時也可以說是“漆器時代”。

智伯腦殼成了工藝品,不管是尿壺酒壺,那上麵的兩個窟窿是怎麼處理的,令人好奇。總之,智伯身敗名裂,禍延三族,著實可歎。本支的、旁支的智氏親族,全都跟著倒了黴。殺頭的殺頭,勒死的勒死,土地全被瓜分。隻有叔叔智果,預見了智伯的敗亡,及早改為他姓,才幸免於難。

智伯之敗,在於沒能將自己的同盟--韓、魏控製住。單單建立了同盟還不夠,還要能製約它。智伯之死,與後來關羽之敗,共同點都在於未能控製好同盟。智伯敗死,家亡地分,為天下笑。但是,智伯引水以灌晉陽的水渠卻保留下來了,用做灌溉,到現在還有,稱作“智伯渠”,澤被晉陽附近的人民。

趙無恤遂把晉陽作為趙氏的首邑,然後就改在這裏辦公。他為了方便群眾,還在智伯渠上修了一座石橋,讓人們交通。但這座橋差點兒要了他的命,因為這橋就是後代有名的“豫讓橋”。

豫讓的大名,由於司馬遷的吹捧,無人不知。他原創的名言是“士為知己者死”。

豫讓出身於大俠家庭(但他更像一個日本忍者),他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是晉國大俠畢萬,擔任晉獻公戰車上的保鏢。豫讓的爺爺也是大俠,名叫畢陽,具體事跡不傳,但一說畢陽,大家都知道是誰了。豫讓一出場,大家都說:哦,這是畢陽的孫子,我知道他爺爺的。總之,他自己卻沒有什麼名。

豫讓,先去投奔範氏,但不太被當回事;後來又侍奉中行氏,還是不怎麼得意。於是他有點兒變態,最終跑到智伯家當差,才得到尊寵--“智伯甚尊寵之”--注意,這是一句比較曖昧的話。按馬斯洛需求曲線,豫讓對自尊看得最重要。智伯給了他尊嚴,他要有所報答。

智伯在“水淹晉陽”之役,功虧一簣,掉了腦袋,死後變成了工藝品。樹倒猢猻散,智伯的手下人紛紛變節,投奔趙無恤家去當差。豫讓非常憤怒,他逃入山中,狠狠發誓:“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智伯是我的知己,我要為智伯美容--對不起,報仇!”

豫讓改換姓名,混在一幫勞改犯之中,鑽進晉陽城的宮殿裏,參與裝修廁所。這是奴隸的工作,而奴隸這個行業,都由罪犯提供人力資源(當然戰俘也可以,窮困潦倒的人也可以自賣為奴)。豫讓拿著一把塗牆用的瓦刀,站在廁所裏抹牆。瓦刀的刃被他偷著磨得鋒利逼人,一揮必殺,專門對付人脖子。豫讓每天恭候著趙無恤大駕光臨。

即使英雄也要上廁所啊。趙無恤這天來上廁所。剛蹲下,突然心髒驚悸--早搏。這是一種心靈感應,趙無恤感受到一股殺氣--久經戰陣沙場的人,都有這種敏感。“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