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世紀下葉(公元前425年),趙無恤死去了,傳位給大哥伯魯的孫子趙浣--大號趙獻子。趙獻子自作聰明,幹了這世紀下葉一件大蠢事,把首邑從山西中部的晉陽,向東南四百裏,南遷到河北省南部的中牟,離河南很近了。這種不懷好意的遷徙,意圖一眼就可洞穿。南遷中牟是為了便於去中原爭奪人口和城市(就像釣魚的人坐得離池塘更近點兒)。事實證明,坐在中原北門外的趙家人,馬上就要過苦惱的日子了。南遷中牟的舉措是一個戰略性的重大錯誤,趙家南向中原(進擊河南)的軍事行動,屢次遭到南邊魏家的猛烈抵製,趙人屢次敗北。
魏家甚至派了一個牛人,在趙家中牟南邊三十裏,一個叫鄴城的地方,盯著趙家人的一舉一動。這個牛人就是--西門豹!哈哈。他一路踏著公元前409年的夕陽,來到荒涼蕭瑟的東部邊境小城--鄴城辦公。鄴城這個地方,算是河南、河北交境地區,原來是衛國的地盤。衛國被狄人逼得東移以後,原來的地盤,河南北部、河北南部,就遭到了晉國曆代君主從西麵的侵蝕,一半兒歸了趙家,一半兒歸了魏家。準確地說,是漳河(東西流動)以北,歸趙家;而漳河以南,歸魏家。
漳河可不是條簡單的河,它橫貫而行,把河北、河南劃開,成為兩省分界,北麵是河北省的趙地(中牟、邯鄲地區),趙國挺進中原(河南),必須先過漳河。所以漳河也是曆代駐軍要地,袁紹、曹操、曹丕相繼苦心經營的鄴城,就在這個地方。曹操的銅雀台至今還在,是五米高的台基殘跡,當初建安文人歌詠的地方。
但是,銅雀台的風情,如今早就全部煙消雲散了,而今隻能看見臨漳縣的政府大樓而已,和芸芸眾縣沒有什麼區別。究其原因,除了曆史的戰火,還有漳河水的暴虐。漳河水時時泛濫,衝刷走了曆史的繁華。漳河水暴躁,是古來有名的,因為這裏的河伯,性生活得不到滿足,所以要泛濫。他要求,必須送一個精心打扮的漂亮姑娘,嫁到水裏來--可能人在水裏老得快,所以他還要求姑娘必須一年一換。如果沒有新姑娘,漳河就要發大水,把田地、村莊全部淹滅。
西門豹作為鄴城的新一任地方官(縣令,春秋中後期晉國也開始設縣,有縣令了,但是名稱叫縣大夫),剛一上任,遇上的就是這個麻煩。
西門縣長看見的鄴縣人煙稀少,百姓貧困,就開始皺眉頭。於是,他按照魏文侯臨行前的教導,去找當地“年高有德者”召開懇談會。
“年高有德者”吐露了很多基層群眾的苦楚,揭發了當地“三老”的劣行。“三老”不是老頭子,人數也隻是一個。它是縣的下一級官員,是鄉的長官,管著好多邑(當時是縣鄉邑三級編製)。作為有頭臉的地方幹部,三老的主要工作是收稅,當然遇上民事糾紛,也少不了去查證調停,算是負責教化治民。當時的老百姓對自己的田地有所有權(井田製早已瓦解),但是打的糧食十分之一要上繳國家。
三老除了征收糧食,還要征收戶稅,以錢幣的形式,每家交一個數,合起來上繳國庫,主要用於養兵。
鄴城的三老富於想象力,除了給國家征糧收稅,還給另外一個虛擬的主子收稅,那就是河伯先生。河伯先生每年娶媳婦,各家都要交份子錢,三老說,這是縣裏的政策。
於是,廷掾也被揭發出來了。廷掾不是官,而是吏,他們在縣政府幹活,是縣令的屬吏,大約就相當於閻王爺的牛頭馬麵,負責保存印章、製作文書之類,因此也有了權。這些人愛吃請受賄,弄出個文書,讓三老拿著,下去亂攤派,說是辦河伯婚禮的錢。攤派的錢收上來了,立刻坐在地上,和三老一起分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