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35年,商鞅死後第三年,惠施坐著車子,從老家宋國,來魏國求發展。這是因為魏國在馬陵大敗之後,魏惠王痛定思痛,認識到了人才的重要性,於是在列國打出廣告,誰來投奔我,重金好禮等候著。惠施就從宋國西部北上不遠來大梁碰運氣了。
惠施來到大梁,運動王公,遊說進身,憑著他名家掌門人的嘴皮子功夫,站在農貿市場門口,仰望頭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在群眾的簇擁下侃侃而談:天空的形式多麼單純,天空的線條不可比擬,時光與曆史所終不能開墾的土地,即使星星也不奪目,像五月一閃而過,綠色與星光並不就是天空與土地……這是一種從天地之初,人們就開始進行的遊戲,我試圖闡述一些理念像太陽的光芒取之不盡同時神幻莫測,但這讓發光體太沉重太耀眼,以致我難以觸摸……
這個偉大的哲學家的囈語,終於博得了魏惠王的賞識,被安排進入智囊班子,甚至被魏惠王稱為“仲父”,魏惠王一度要把國家禪讓給他:“上古擁有國家的,都是賢人。現在我實在是不如你,我願意退居二線,而把國家傳給賢德的你。”
惠施推辭。魏惠王堅決要給,說:“寡人把國家不要了,而傳給賢人,民眾看了跟著學,他們的貪婪爭奪之心就停歇了,希望先生為了這個而聽我的吧。答應吧。”
惠施說:“像大王這麼說,我就更不能答應了。大王本是萬乘之主,把國家給別人,這榜樣還不錯。我是個布衣,可以有萬乘之國卻辭掉它,這樣來教民眾停止貪婪爭奪之心,就更厲害了。”--可真會說啊!
惠施如此受寵,魏國現任走資本主義當權派,相國白圭,就對他產生了猛烈嫉妒。
白圭是個經濟學家,格言是“人棄我取,人取我與”,專門倒騰糧食和生漆、絲綢,帶著業務助理去攫取利潤的時候,就像鷙鳥猛撲,野獸搶食,倆眼珠子冒血。白圭還興修水利工程,把大梁北邊的黃河與南邊的淮河水係用運河連接起來,可以航運,可以灌溉,繁榮了兩岸好些知名城市,叫作“鴻溝”,後來演變成汴河,最終被京杭大運河收編,千年流淌不息。
總之,相國白圭有一千個理由對哲學家惠施看不上眼。惠施這一天來拜訪白圭,說了一大堆批評和建議,白圭都說不過他,無以回應。惠施走後,白圭就對旁人說:
有一個新媳婦剛過門兒,本來應該安穩持重,微視慢行。可是這位新娘子剛上了出嫁的花車,就說話打聽:“兩邊拉套的馬是誰家的啊?”[注釋2]
車夫說:“借來的。”
“那可得照顧好了,不然還得賠,中間咱那匹馬也不能亂抽啊!”
花車到了丈夫家門,新娘被攙扶下來,看見屋裏灶火燒得通紅,她抻著脖子就喊:“伴娘--,快去滅掉灶膛裏的火,火太旺,會失火的。”
一隻搗米脫殼用的石臼又擋在路上,她又趕緊吩咐:“快把它搬到窗下去,這兒真亂!別磕著別人。”
這個新上門的新娘子,屁股還沒坐穩,就先變成了嘮嘮叨叨的管家婆!哈--!
這些話都是諷刺惠施的,惠施剛到魏國,就嘰嘰歪歪地瞎指揮,亂抨擊,指手畫腳,討厭死啦!
惠施聽人轉述了這些話,麵不改色心不跳,說:“不對。《詩經》有言:‘愷悌君子,民之父母’。愷是大的意思,悌是長的意思。君子的道德如果大而且長,就可以做民的父母。父母教育孩子,哪還要久等著再開始呢?白圭怎麼能把我比作新媳婦呢。我真白把他當人了!”
白圭說:“用帝丘出產的大鼎來煮雞,多加湯汁就會淡得沒法吃,少加湯汁就會燒焦又不熟。這鼎雖然高大漂亮,不過卻沒有用。施惠的話,就跟這大鼎相似。”
施惠說:“不對。假使三軍士兵饑餓難耐,看見這隻鼎,弄到了蒸飯用的大甑,和這鼎配合在一起,用來蒸飯,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