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圭說:“無用的東西!看來隻能在他上麵放上甑,蒸飯用啦!”(白圭罵得也夠損的啦!)

甑類似現在蒸包子的屜,屜片帶有網眼,屜上邊放米。把甑坐在鼎上,鼎裏煮水,水蒸氣上去,就可以蒸小米幹飯了。

白圭隻顧罵街,自己爽了,魏惠王卻不高興了。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呢,白圭不給惠施麵子,就是不給魏惠王麵子。罵惠施隻會說漂亮話,等於罵魏惠王認惠施做仲父是瞎眼。

於是魏惠王讓白圭辦退休手續:白先生年紀大了,就別再當相國了,由惠施接任吧。

白圭被迫退休,一身輕鬆地去遊曆列國了。

從此,惠施譜也大了,他一出行,多的時候後邊跟著幾百輛車子、幾百人步行侍奉,這些人都是他的幕僚和門客,全靠出主意談天論道混飯吃。有人就到魏惠王那裏告他,說惠施這幫人都不耕而食,都是吃白飯的,好比損害莊稼的害蟲。

魏惠王說:“這個意見提的很尖銳嘛,太難為惠施了。不過我們還是聽聽惠施自己怎麼說。”

惠施說:“比如築城牆吧。有的人拿著石杵在城上搗土,有的人背著簸箕往城下運土,都是大汗直流,兩腿哆嗦。但也有輕鬆的,比如有個人,拿著勘察儀觀望方位的斜正,似乎很輕鬆,其實不輕鬆。這是分工的不同啊。我就是拿著勘察儀觀察方位的。讓善於織絲的女子變成絲,就不能織絲了;讓巧匠變成木材,就不能處置木材了;讓聖人變成農夫,就不能管理農夫了。我就是管理農夫的人,怎麼把我比作害蟲呢?”一席話,不管理歪理正,把人說得沒脾氣。

相國惠施誌得意滿,他還製定了新法令,下達之前,先給國人看,國人都覺得很好。又給魏惠王看,魏惠王也覺得好。可是翟翦看了卻說:“這法令是好,但是不能下達。”

魏惠王奇怪了:“怎麼好卻不能下達?”

翟翦說:“譬如抬木頭吧,前麵人喊‘呀喝’,後麵人應‘呀喝’。不是也有鄭衛之音嗎?而且更好聽,但抬木頭為什麼不唱鄭衛之音呢?因為不如‘呀喝’更適合抬木頭。”

看來這種說法由來已久,就是這法令雖好,但不適合“中國國情”。

這時候,惠施從前的好朋友,無政府主義者莊子,曾經做夢夢見自己變成蝴蝶的一位醉生夢死之徒,流竄到魏國來了。

下邊吃白飯的人趕緊告訴惠施說:“莊子來了,他是想取代您的高位啊!”

於是惠施很恐懼,在大梁搜查了三天三夜,想把莊子揪出來,踢出大梁去。

莊子卻主動跑來投案自首,說:“南方有一種鳥,名叫‘鵷’,你聽說過它嗎?這種鵷,是一種高尚的鳳鳥,它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可是有一隻可惡的老鷹,嘴裏叼到了個臭耗子,鷦鷦打頭上經過,老鷹立刻仰麵而視,嗷嗷大叫--嚇!哇!滾開--別搶我的臭耗子(相位)!今天,你也是想這麼對我嚇哇嗎?”

於是惠施醒悟了,把莊子留下,整天聊天,談論人間第一等的大道理。

到了星期天,魏國的天氣很好,城裏的人都出去植樹造林,惠施也帶著莊子,經過護城河,走上河上的長橋。倆人趴在橋欄杆上,無聊地低頭看水。

莊子說:“快看,小魚們出遊從容,真快樂啊。”

惠施終於得了機會,詰難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莊子說:“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惠施說:“我不是你,固然我不知道你;子也不是魚,當然也不知道魚之樂。證明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