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秦惠文君(原太子駟)的弟弟“右更”樗裏疾又出兵陝西東部函穀關(黃河大拐彎處),奪取關外的魏國要塞曲沃和焦兩城(都在今河南西北角的三門峽地區)。

下一年,秦人又越過秦晉大峽穀之中南北流動的滔滔黃河,侵伐河東地區,奪取魏國在這裏的汾陰(今山西萬榮縣)和皮氏(今山西河津市)二邑,這裏靠近晉國從前的都城絳城,都是當年晉國的“龍興之地”,從而印證了吳起六十多年前的預言:“河山之險,不足以保社稷也!”

魏國四麵遭受削割,就像陽光下的冰塊日漸消融。

這主要歸咎於魏惠王的戰略失誤,不該向中原胡亂用兵,人才戰略也是失誤,重用宗族高幹,而流失了像吳起、孫臏、商鞅、公孫衍、張儀這樣的布衣人才,變為敵國效力。

指揮這一時期戰役的秦國大良造公孫衍先生,剛剛把西線魏軍斬首八萬的,就也是魏國人,為了開發大西北而跑到秦國,當上了大良造(和他的前任商鞅走得近似的路子)。

魏國的關鍵人才流失率,真高啊。

公孫衍是個缺乏炒作的真正牛人,“合縱連橫”就是指他與張儀之間的火熱較量,卻被後來的媒體全部安在了蘇秦頭上了。然而,在當時的媒體眼中,公孫衍是個牛人,孟子的徒弟萬章曾羨慕地說:“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

真要氣死人了,張儀也是魏國的布衣,祖上跟國君一族還有一點兒親戚(但到他那輩兒已經全不頂用,基本是個窮光蛋,不得不自謀出路)。長大以後,他做了鬼穀子的高材生,比孫臏、龐涓那一屆學生晚了二十年。不過據說他行為不好,可能愛偷同學的鉛筆刀和晾在外麵的衣裳。導致大家隻好互相偷衣裳穿。畢業以後,他到楚國鬼混。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張儀在楚國吃不起飯,就靠著外出赴宴,才擺脫了在家裏被餓死的危險。

“上柱國”昭陽這次舉辦宴會(上柱國就是從前的司馬),張儀也廁身其中。當大家吃到賊飽的時候,昭陽先生突然發現他的一塊高級玉璧不見了。

下邊的幫閑都說:“沒錯,準是張儀。又窮又缺乏自律,以前就愛偷別人鉛筆刀,一定是他盜了相君的玉璧。”

於是大家一起起哄,去抓張儀。張儀這次肚子吃得脹極了(照著一個禮拜的量吃的),還以為大家要做遊戲呢,被帶到堂子中央,按在地上以後,才知道是要挨打。張儀很後悔,說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吃這麼多了。

“我不想肚子朝下躺,”張儀在被痛打之前提出要求,“那樣我會爆炸的!可是,翻著肚子朝上挨打,我也受不了啊!”

最後大約是選擇了跪著手扶砧板,被竹板或荊條抽打了幾百下,基本體無完膚,像一條被全身切割成小菱形塊塊的鬆鼠桂魚,嘴也大張著,叫不出聲來。

奄奄一息的張儀被抬回租住的房子裏,他媳婦看見門口抬進來一個胖大海(泡過了的),驚問:“喲,怎麼今天喝這麼多,也比以往吃得格外脹啊?”

“什麼脹啊!胡說,你看這是脹起來的嗎?我,我基本已經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啦--唉呦呀呀,快來扶--”

“怎麼被打了?你這麼斯文的人,誰打的呀--?”

“哎,別說啦。君子之身,能屈能伸,丈夫之誌,可大可小,這算什麼啊。你看看我的舌頭,還在不在呀?”

媳婦像牙科醫生那樣扒開看了看:“還在呀,軟軟的還在。上邊還有味蕾。”

張儀把寶貝舌頭收回去放好,偷偷壞笑著說:“舌頭在就足矣了。以後全靠著它呢。”

“你還想出去蹭飯啊?”

張儀嘿嘿一笑,不作回答,然後一頭栽倒在席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