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莊子放任自流,惠施待在大梁城裏當相國,積極用事。商鞅死後第三年,公元前335年,惠施來到大梁不久就當了相國,魏惠王六年前東敗於馬陵,次年西喪公子印大兵於西河,但是此時他還是改不掉向中原胡亂用兵的魯莽,對相國惠施說:“齊國是寡人的仇國,死也不能忘,我總想著發兵報複他,相國覺得如何?”
惠施說:“現在國家缺乏守戰之備,想攻齊,不現實啊。人常說王者、霸者,但不論何者都要能度量自己。您從前就是不能正確估量自己和敵人,所以和趙、齊一個打倆,吃了大虧,現在又不知度量,又要打了。”
魏惠王說:“那怎麼辦?”
惠施說:“我有個辦法,是根據我的萬物畢同,天跟地一樣低,山跟湖一樣平,太陽升到天空正中又同時西斜,天下中央在越國之南和燕國之北,馬有卵,卵有毛,犬就是羊,總之萬物都一樣,貴人和庶人也一樣,所以泛愛萬物,同時應該去尊--去掉差異。既然天下萬物希望相同和去尊,那如果叫齊國尊起來,比如您作為王,卻做齊國的臣子,叫齊君也當王,那它就被尊得太厲害了,他一定會被萬物打下去的,因為萬物的規律在於去尊。這樣,您就向齊國報仇了。”
魏惠王說:“我有點兒不懂,誰會去打他呢?”
惠施說:“楚國啊。楚威王這人,即位四年了,他脾氣大,愛打仗,又愛虛名,聽說大王以臣子身份奉齊國為王,齊王就大大高出了他一截,他必發兵擊齊,把他這個尊給弄下去,您的仇就報了。”
於是,魏惠王在惠施陪同下,去了東方齊國,找田因齊。但是魏惠王一行並沒有受到當地官員和人民的友好接待。魏惠王幹脆改戴上布帽子,穿上喪國之服,在鄄城把自己拘禁起來,請求以戰敗者身份朝拜齊國。田因齊還是不肯接見,不肯“求同存異,使兩國關係不斷取得新的進展”。魏惠王急了,使出最後一招,一口接一口地喊田因齊是大王,大王!大王!大王啊!
終於田因齊聽得癢癢難耐,索性答應也稱王。於是田因齊來到鄄城,接見穿著喪服戴著布帽子身上還捆著幾根繩子的魏惠王,接受他的下拜。下一年,魏惠王又拉著韓國領導人韓昭侯一起跑來齊國,在徐州(今山東滕州南四十裏)搞了個儀式,這回他穿著好點了,穿戴正經的冠服,但是懷裏抱著“質”(檔案),手上捧著玉璧,以臣子禮朝拜齊威王,與韓昭侯一起擁戴田因齊為王,是為齊威王。本來隻有周天子是王,現在齊也是王了,跟天子平級。
齊威王也樂了,態度也和藹了,也承認魏惠王的王者身份。這就是所謂的“齊魏相王”。兩國關係恢複到桂陵之戰、馬陵之戰以前的友好水平。
這時候的天下,已經有魏、齊、楚、越、周五個王了!
對此,老周天子沒什麼意見。但是楚威王不樂意了。他一看天下又多了個王,而且中原的這個魏惠王還以臣子的身份頂著頭上這個山東的齊威王,這是鄙視我這個大王啊。為了表示對“齊魏相王”的憤怒,次年楚威王就舉兵討伐齊威王(田因齊)。他親率大兵遠征齊國,在徐州擊潰齊軍,俘虜齊主將申縛。魏國卻躲在一邊看熱鬧,算是出了當年馬陵之戰,太子死在齊國的惡氣。
齊威王看魏惠王隻向自己磕頭,楚人來伐時卻不給我幫忙,心中怨恨,他的相國田嬰連忙揪來魏惠王派在這裏的人質董慶,一通叱責。董慶說:“楚王戰敗貴國之後,之所以沒有深入,是怕魏軍斷他的後路。如果貴國殺了我,這就表示齊魏決裂,魏國也隻能走投楚國,則齊國危矣!”
田嬰是齊威王的少弟(孟嚐君的老爸),叫喚了一通,隻得罷休。
接下來,魏惠王的“王道”日子並不舒服,西邊商鞅死後,秦國繼續它那艱苦卓絕的“戰時法西斯主義”和“富國強兵改革”。秦兵驍勇,咄咄逼人,要再次向東進攻魏國。
四年後,公元前330年,秦國大良造公孫衍出兵踐踏西河之地,俘虜魏國西河前線總指揮大將龍賈,斬首八萬。魏國西線主力全軍覆沒。龍賈所修築的千裏西線長城,成為秦人的國內旅遊景點。上世紀末吳起所開拓的黃河以西軍事要地,如今丟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