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海剛峰窮途受敕(1 / 2)

卻說馮保取了鞋兒,急忙來到宮中,見了張貴妃,將鞋兒呈上。張貴妃看過,果是原物。乃吩咐馮保道:“你可去傳我的話,稱他作‘海恩人’,請他暫且安心住下。旬日之間,必有好音報他就是。”馮保領命,複到海瑞店中,口稱:“海恩人老爺,娘娘見了鞋兒,認得是自己原物。叫我來對恩人說暫且安居。旬日之間,自有佳音相報等語。”海瑞謝道:“下士鄉愚,有何德能,敢望娘娘費心?相煩公公代奏,說我海瑞多承娘娘錦念,已是頂當不起,焉敢再廑清懷!善為我辭,則感激不盡矣。”馮保道:“咱家娘娘是個知恩報恩的人,老爺隻管寬心住著,咱家告辭了。”海瑞送出店門,馮保又叮嚀了一番,方才回宮複命不表。

元春此時既知海瑞下落,便欲對嘉靖皇帝說知,求賜一官半職,以報厚恩。隻是海瑞與己無親,如何敢奏?左思右想,忽然叫道:“有了,有了!就是這個主意。”

少頃,駕臨西院,元春接駕。山呼畢,帝賜平身,令旁坐下。內侍把三峽水泡上龍團香茗。帝飲畢,對元春說道:“今天天氣炎熱,揮汗不止。與卿到荷花香亭避暑,看宮女采蓮罷。”元春道:“臣妾領旨,謹隨龍駕。”內侍們一對對的擺隊,一派鼓樂之音,在前引導。帝與元春攜手,來到荷花香亭上坐著。

那亭子是白石雕砌成的高廠,四麵盡是玲瓏窗格,對著荷池。那池裏的荷花,紅白相間,下麵有數十對鴛鴦,往來遊戲。

又有畫舫數對,是預備宮娥采蓮的。此時帝與張妃坐於亭上,隻見清風徐來,遍體皆爽。即令宮女取瓜果雪藕之類及美酒擺在亭中,與妃共飲,帝在居中坐。張妃再拜把盞,帝飲數杯,令宮娥彈唱一曲。隻見張妃眉頭不展,帝笑問道:“卿往日見朕,歡容笑語,為甚今日愁眉不展,卻是為何?莫非有甚不足之意麼?”元春連忙俯伏,口稱:“妾該萬死。臣妾市井下賤,蒲柳之姿,蒙陛下不棄,列以嬪妃之職,則恩施二天,妾實出望外。受恩既深,常恐不足以報高厚。臣妾實有下情,敢冒奏天顏,伏乞恕罪。”帝笑令官娥挽起,道:“卿且坐下,有事告朕,朕當為卿任之。”

元春再拜奏道:“臣妾本乃下賤之輩,昔在父母豆腐店中,饑寒莫甚。上年一家俱病,父母將危。幸有廣東瓊山舉人海瑞,在妾店中作寓,見妾一家無依,虧他慷慨,屢捐客囊,為妾一家醫藥,遂得生全。今妾得侍至尊,父母俱貴,惟海瑞落魄京城,不得歸家。妾聞此情,心中實不忍。自恨弱質,不能少報其德,故此悶悶不樂。不虞為陛下察覺,妾萬死不容辭矣。”

帝聽罷大笑道:“朕隻道卿為著什麼,卻原來為此。這乃小事,何須介意?他既是舉子,怎不赴試,甘於落魄呢?”元春複奏道:“彼曾入闈,怎奈名落孫山。”備將海瑞初次入京誤過場期,逐細奏知。帝道:“此人功名不偶,命運坎坷。朕當與卿代為報德就是。”元春連忙謝恩,歡呼萬歲。帝即令取了紙筆,親書道:海瑞懷才不售,功名不偶,此你命數使然。朕特起之,著賜進士及第。吏部知照,即以儒學提舉銓用。欽此。

寫畢,遞與元春看道:“卿意雲何?”元春複山呼拜謝。

帝令內侍即將上諭發與吏部知道。隨與元春共飲數杯,方才散席回宮。

再說海瑞在店中,思想馮保取鞋去了,不知作何景況?正在沉思之際,忽聞外麵一片聲喧,瑞急令海安出看。海安走出店來,隻見幾個報錄的,內中一個手捧報條一張道:“哪位是新進士海老爺?快請出來,待我們叩賀。”滿店人都道他是瘋癲的,這個時節連殿試都過了,武闈又沒有恁早,報什麼進士?

大家都笑起來。海安道:“我家老爺姓海,既是中了進士,可拿報條來看。”那人便將手中的報條展開,隻見寫道:“捷報貴寓大老爺海印瑞,蒙旨特賜額外進士及第。”海安看了,心中暗暗稱奇。便把報條拿進裏麵,對海瑞說知。海瑞大喜,即望闕謝恩。打發報子去了,正欲回身,又見有人來報說:是吏部差來的。海瑞接了展看,原來是簽授浙江淳安縣儒學。海瑞心中不勝大喜,即打發了報人。次日冠帶伏闕謝恩,隨到吏部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