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抗權辱打旗牌(1 / 2)

卻說張誌伯擅作威福,枉殺了薛知縣,暫且按下不表。再說那海瑞領了文憑,帶著海安、海雄一路上水陸繼進,不一日來到省垣。先到藩司處稟見,驗看過了,然後到任,望著淳安縣內來。那學裏的生員、同寅,都來迎接。海瑞一一相見過了,上任視事。在學裏也沒甚的事情,隻好邀了那些生員到來訓遵經義。所以生員們都喜愛他,說他認真司鐸。

一日,海瑞偶然想起:我今已得一職在此為官,卻把妻子拋棄在嶽母處,心中有所不忍。乃修書一劄,取了五十兩銀子,交與海雄回粵,迎接家眷。海雄領了銀劄,拜辭海瑞,搭了海船,望粵東南而來。

又說那張氏夫人,自從丈夫入京之後,就在娘家過活。誰知身中已懷六甲,到了十個月足,生下一女。張太夫人好不歡喜,諸事親為料理。滿月之後,取名金姑。此際張氏一麵撫育女兒,專盼丈夫的捷報。到了次年五月以後,還不見一些聲息。

及閱南宮試錄,方知海瑞名落孫山。未幾有書寄回,稱說留京宿科。張氏又隻得安心守待。至本年的七月內接得京中家信,始知丈夫不曾得中正榜,不知為何叨蒙朝廷特賜進士,改授淳安儒學,又有百兩銀子付來安家。此時張氏母女喜得眉開眼笑。

張氏夫人說道:“女婿是終不在人下者,今日果然。但他如今到任上去了,諒不日會來接你。”

過了數月,忽然海瑞差了海雄持書而回,稱說奉命來接家屬,並有書信與太夫人請安。張氏大喜,即拆書劄來看。其略雲:別卿數載,裘葛四更。幸借福蔭,博得一官。現在分發浙江淳安縣儒學,雖屬冷曹,亦感朝廷格外之典。茲已抵任,身子幸獲粗安。古人雲:富貴不忘貧賤友,身榮敢棄糟糠妻?特遣海雄來家迎接,幸即隨同到任,俾得一酬杵臼之勞,亦少慰夫妻之意。書到之日,即便束裝。

嶽母大人處,另有稟帖請安,毋庸多及。此字。

張氏賢夫人妝次。

剛峰手書太夫人亦將書信看了。海雄道:“小的來時,老爺有五十兩銀子交付小的,以作太夫人路費,此項卻不用過慮了。但不知太夫人何日起身?待小的好去雇備船隻。”張夫人道:“擇吉起程就是。”海雄應諾,便先行雇備了船隻,專待吉日解纜不提。

再說海瑞自到學任以來,用心訓迪,又稟知上司,除了學中幾處陋規。上憲嘉其廉能,大加歎賞說:“海提學才幹卓異,可司民牧。”為他具題,請改授州縣以資委用。本下,帝批準了,發回本省。該撫即便拆開來看。隻見朱批是:奉旨:該撫所題淳安儒學海瑞,才幹卓異,堪為民牧,乞改授州縣,以資委用。所奏如果屬實,著即出具考語具題,遇有州縣缺出,即行委署。如堪治理,另題實授,欽此。

該撫看了朱批,即時發下藩司,著將海瑞改注候委縣冊內,聽候委用。

未幾,淳安縣知縣以貪墨被百姓上控免職,該撫就以海瑞委署淳安縣知縣事。海瑞此際身膺民社,益勵精忱。凡有興利除害之事,無有不為。不避怨嫌,隻顧為民為國,一清如水,那些百姓愛之有如父母。上任不一月,盜賊頓息,民歌樂業,竟然有路不拾遺之風。海瑞不憚勞苦,每夜帶領二仆改裝訪察,不知拿了多少匪人,審判如神。書差畏其明察,不敢欺隱。百姓號之為海爹,如嬰兒之呼父也,其依之如此。未幾,海雄接家眷至任所,夫妻相會,又見了四歲的女兒,海瑞之歡喜,自不必說。

過了兩月,人傳朝廷差張國公稽查各省錢糧案牘,糾察官吏廉墨,頭旗大書“奉天糾察”四字。現在朝廷賜他尚方寶劍,十分威肅,一路盤查將來。聞得山東曆城縣知縣薛禮勤,一言不合,為他所殺。所過地方供應快馬,十分煩劇。倘有怠慢,立時有事。海瑞聽了歎道:“天子為何差這樣的人來此,適足以擾民矣!且自由他,我這裏是沒有許多供應的。”

過了幾日,鄰縣就有文書移知,並有私說,說是國公之意,如此如此,否則必遭參革。海瑞笑道:“豈有此理!我一毫也不備辦,看他奈何。”遂命人於前途哨探。

果然不三日,張府的家人頭船來到,隻見淳安縣城中,十分冷落,並沒有半個人兒在外招呼。怎怪那張府的家人氣惱,盛怒而來,走到縣裏,仍是這般冷悄悄的,那家人就是湯星槎。

當下湯星槎怒氣不卻,來到二堂,坐在一把椅子上,大聲道:“怎麼國公的差事都不備辦?知縣到底往哪裏去了?”海安、海雄忍耐不住,便齊聲問道:“駕上是哪裏來的?請道其詳。”

星槎冷笑道:“你們在此做什麼的?”海安道:“是跟隨海太爺辦事的。”星槎笑道:“卻原來你們既是充當縣裏的長,就該曉得官場中禮套的。我們國公是奉旨來稽查糾察的欽差,鄰縣諒有文移知。你等怎麼這般冷落,莫非欺藐我們麼?”海安道:“我們這裏乃是一個極貧極苦的縣份,現在衙中米薪都不敷用,哪裏還有餘項來供應差務?隻請駕上方便些須就是。”湯星槎聽了大怒,忿然而去。臨行恨恨地說道:“你們且看仔細,少頃便是了。”遂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