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府中的少年約有四十餘人,俱是十六七歲的,個個美貌如花。
這定親王分他們為四班,每班十人,每五日一換。個個皆曉得歌唱,更能效女妓婆娑之舞。四十多人中,惟任寬最是定親王之寵愛,比他人更加十倍。昨日老爺所見者,即此人也。”
世蕃道:“你既知是一個王爺的親隨,又與你同宗,大抵與你相知,你可能招致來否?”任吉道:“他是小的同姓兄弟,彼此往來甚密。老爺若要他來,這是何難之有?待小的明日自去拉他到來吃酒,那時老爺撞將出來,見機而行就是。”世蕃道:“你若引得他來,我卻有重重的賞你!”任吉說:“小的明日引來就是了。”世蕃大喜。任吉即便前去幹事不題。
再說定親王朱宏謀自受封以來,卻未曾出鎮,隻是在京閑住,終日隻以男風為事。皇上念他是個皇叔,況且他不理政事,惟此醉好後庭花,所以不去理會。這定親王日與一群少年取樂,惟任寬美麗多詐,百事承順,善寬主人之意,所以定親王再不能離任寬片刻。正所謂食則同器,寢則同床。任寬自恃寵幸,有母現在內城居住,定親王愛其子,兼愛及其母,即賞賜她一間宅子,其日用薪水,一切皆代為給辦。任寬雖屬長隨,然門庭光彩,以及宅內所用一切器皿,皆與公侯相等,隻因俱是王府分給來的。
這一日,任寬適而到外邊遊玩,不料為世蕃看見,彼卻不知,仍回王府而去。次日,忽見任吉來訪,彼此相見,略敘寒溫。任吉道:“賢弟近日何如?”任寬道:“近日天氣炎熱,少到外邊,隻在府中避暑,所以許久不曾見兄。老兄近日可好麼?”任吉道:“愚兄隻是終日忙忙碌碌的,不曾得半刻的空今年才一十七歲,現在定親王府中充役。這定親王就是朱宏謀,我兄關照。如此天熱,我們到哪裏去乘涼好?”任吉道:“這城內哪一處不是如火熱的?惟有我們府裏新起的涼亭,甚是涼快,內中花柳森森,前麵荷花靄靄,洵足一樂。我們何不到那裏走走,談談心事罷。”任寬道:“甚好,甚好!”於是二人出了王府,直到嚴府世蕃宅中而來。
任吉引他進到裏麵,來至花亭,果是花木蔭翳,金碧輝煌。
玉石欄幹之外,就是荷花池。那池中的荷花紅白相間;花下數對鴛鴦,戲於水上,果然清幽雅致。香風徐來,沁人心骨。
當下,任吉請他到亭子上坐著。隨即有兩個小廝上來伺候,獻過香茗。任寬飲了兩口,隻覺香氣異常,那茶色碧青。任寬道:“小弟在王府三載,所有各處茗茶,也亦嚐過,惟此種茶,卻不知名。”任吉道:“不瞞弟說,這茶並不是日常雜用的茗葉,此乃皇上所用的玉泉龍團香茗。其茶出於棧道之玉泉澗,澗甚深,內黑,多峭岩怪石,且深不可測,人難得到。澗內出茶樹,乘霧而生,人固不能往采。惟澗中有白猿作樂,人若采葉,即到澗邊坐下,以鮮果擲去,與猿相換,方才到手。澗中所產無多,每年地方官隻貢十餘斤。這是禦用之物,天子賜與太師的,家老爺是太師那裏得來的。昨日愚兄值日,恰好王內監到來,家老爺命我煮此禦茗,所以才偷些出來。恰好賢弟今日來此,此亦我弟有口福也。”任寬道:“多蒙我兄見愛,隻恐沒福消受。”任吉道:“舍得在這嚴家,怕沒得禦用之物?”
旋有一小廝,捧著一個果盒進來。任吉便令將一張八角桌子兒,靠在玉石欄幹擺著。小廝把果盒放下,將一對玉杯,兩雙玉筷,對麵安放。任吉便讓任寬坐下,二人對酌。任寬本來量小,略飲幾杯,便覺昏昏不能安坐,便要告辭。任吉道:“人世幾何?酒杯在手,對此良辰美景,若不暢飲幾杯,豈不被花鳥所笑乎?”遂再三苦勸。任寬卻情勿過,又飲幾杯。此際真是酩酊,人事不知矣,伏在桌上。任吉恐他嘔吐,便令小廝將他扶到亭內涼床睡下。任寬醉得狠了,依著枕頭便睡,鼻息呼呼,已入睡鄉矣。任吉看見了是個真醉,即便來到世蕃內宅。
此時世蕃專聽佳音已久,見任吉到來,不勝歡喜,忙問道:“事情究竟辦好否?任吉道:“那任寬早已睡倒了。”世蕃即問道:“任寬現在睡在哪裏?”任吉道:“就睡在荷花亭內涼床上,真醉睡著了呢!”世蕃大喜道:“你在屏門外守著,不許閑人入內。”任吉答應一聲,即到園門口守著,自不必說。
世蕃此際,恰似拾得活寶一般,喜孜孜的來到花園內,走上荷花亭子來,隻見那涼床上,任寬朝外睡著。那任寬臉上兩頰紅暈,恰如桃花著雨、海棠初睡一般,一見令人魂飛魄散。
此際意馬心猿,牽製不住,急急寬褪衣服,於是乎有此一端。
正是:不向桃源洞,偏從峻壁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