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小嚴賊行計盜孌童(1 / 2)

卻說海瑞正說之間,忽聽外麵響聲如雷,正在驚疑之際,見行者來報道:“殿上一麵大鼓,不知何故,無故破得粉碎,鼓皮紛紛飛出山門之外。”海公與道士各皆驚訝,同出方丈,攜手來到殿上,果見架上隻剩得一個鼓圈在此。海公道:“我就當場說了句話,故此鼓麵破了。”道士曰:“大人適才說了這一句話,而神道現靈如此之速,是真可敬!”於是海瑞隨到神前謝過。是夜,海公仍宿於道院,暫按下不表。

又說武當山供奉的玄雲上帝及諸神將聖像,最為靈感。隻由神明聽得海瑞這一句話,所以立即將鼓皮撤去。帝尊即傳王靈官一道法旨:“今有海瑞,自恃耿直,以不得上頭炷香為恨,故將鼓皮撤去,以示靈應。明日與他當上頭炷香。你卻於他進香之後,即隨著他行走。如有半點歪邪之念,許將他金鞭打死,回來覆旨。”王靈官領了法旨,專一侍候著海瑞。

次日,海瑞果然上了頭炷香,不勝之喜。遂賞了道士五錢銀子,即便起馬巡按他郡。卻不知帝尊法旨,敕王靈官日夕隨著,察其動靜。

一日,海瑞巡按到湘潭地麵,時當天氣炎熱,走的又是山路,況且又是改裝私行,所以地方有司竟無知者。海瑞走了半日,仍在萬山之中。此刻炎熱溽暑,渾身是汗,喉中又渴,山上又無茶肆。海瑞向海安道:“如此煩渴,如何是好?”海安道:“對麵一派是瓜田,老爺且走那裏去,摘一個瓜來解渴亦好。”

海瑞此時渴得慌了,遂依了海安之言。走到對麵瓜田之中,隻見一個個西瓜結熟在那田上。海瑞吩咐海安取一個瓜上來解渴。海安領命,即便取來。不知那王靈官在後麵看著,不覺動怒起來,正要舉鞭照下打來,忽轉念:“想他如今方才摘瓜,看他食罷如何,再作道理。”

海瑞取瓜,令海安割開,自己吃了一半,隻覺涼沁心骨,頓覺涼生腋下。餘者與海安解渴。二人食訖,海瑞便問道:“此瓜可值幾何?”海安道:“隻值二十文。”海瑞道:“可取四十文,穿在瓜蒂之上,以作相酬之意。”海安道:“隻值二十文。

何故加倍償之,豈非太過?”海瑞道:“不然,物各有主。今因一時之渴,不問自取,已屬不應,故倍其價而償之,以贖不問自取之咎,庶不有愧於心。”此刻王靈官方才解了怒氣。而海瑞又何曾知道?後來,王靈官直跟了三年,見海瑞毫無一些破綻,才去回複帝旨,此是後話。

海瑞巡按各郡已畢,仍回長沙府駐紮,更加勤慎,愛民如子,仁聲大著。海安道:“老爺自從到任已經年餘,可憐夫人此時在曆城,不知怎生的苦了!”海瑞道:“不是你言,我幾忘之矣。你可即日前往迎接夫人來任。”遂將一百兩銀子,交與海安前去迎接張夫人前來,共享榮華,自不必說,暫且按下不表。

又說那嚴嵩把海瑞截往他省,不使回京,此時無所忌憚,越發肆其凶殘。此刻,嚴世蕃已經夤緣內監王惇,現為吏部侍郎。王惇以司禮內監轉管東廠。看官須知,明朝自宣宗朝,即以內監幹預政事。或有諫者,帝曰:“彼宮中之人,隻圖衣食足矣,此外更無他求。況這等人乃朕家使用之人,何礙之有?”

自此以後,竟無敢諫者。曆代相沿,皆以內監兼管宰相各部事。

正德年間,分設東西兩廠,東廠監吏、刑、兵三部,西廠監戶、禮、工三部。所有天下大小事情,皆要關照會稿具奏,惟兩廠之權是重。

當下嚴世蕃專意奉承王惇,王惇亦要他輔助,彼此往來甚密。世蕃有了王惇這個保鏢,便自目中無人,而王惇又恃著帝寵,愈加狂悖,遂與世蕃朋比為奸,種種凶頑,不堪枚舉。即如定親王朱宏謀有一內侍任寬,偶出王府閑遊,恰當世蕃退朝,在轎內看見,不覺神魂飄蕩,在轎內自思道:“天下那有這樣的絕色男子!但不知彼何人斯,生得這般美貌?倘得同他一夜之樂,奚啻身入仙界?”一路思想不置。回到府中,隻是默默思念,連飯也不要吃。

那家奴任吉看見主人這般煩惱,連飯也不要吃,便問道:“老爺每日退朝,縱有什麼大事,都不在意,多是歡天喜地的,今日回府,如何這般悶悶不樂之色?莫非朝中有大事故麼?”

世蕃笑道:“我父在朝權秉鈞衡,在皇上跟前,言必聽,計必從。我又同王內監情同骨肉一般,即有什麼彌天大禍,有此二人保鏢,還怕什麼大事!隻因我有一件心事,隻是難言,所以悶悶不樂。”

任吉道:“老爺有甚心事,隻管向奴仆們說知,何必悶悶若此?或可代老爺分憂。”世蕃道:“適才退朝,在大街上偶然見了一個絕色的少年,果然奪人魂魄,但不知他是何人之子,似此又不知其姓名,隻可冥想,故此悶悶不樂。”

任吉道:“老爺,莫非在那翠花胡同見的那一個穿繡衣直裰的小後生麼?”世蕃道:“不錯,不錯,就是那個人。”任吉道:“小的隻道老爺看見了什麼再世的潘安,複生的宋玉,誰知就是這個。不是別人,就是小的同宗,他的名字喚做任寬,今年才一十七歲,現在定親王府中充役。這定親王就是朱宏謀,乃先朝王爺兄弟。隻因這位王爺性好男風,不理政務,所以朝廷不肯封藩,將就封為定親王,使其在京居住,隻此以樂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