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剛峰搜宦調任去釘(2 / 2)

海瑞指著柏霜道:“你這狗奴才!本部堂今日欽奉聖旨查驗,你等竟敢不來伺候麼?”柏霜笑道:“我隻道是甚麼事情!咱乃侍奉皇上的人,怎麼受你的約束?你小小的一個尚書,也不受咱節製,怎麼這等大模大樣的?”海瑞大怒,吩咐海安備下香案,請過聖旨、龍牌,供在當中。海瑞與沙惠元皆退坐一旁。柏霜方才朝著聖旨跪下。海瑞道:“本部堂麵承聖諭,如諸宦官不遵查驗者,立行提拘究懲。今你敢在本部堂麵前違抗,就與違旨的一般罪名。”吩咐左右拖下,先打八十板,再行驗割。

柏霜此際知道上了當,也不敢矯強,隻得哀求海瑞道:“望大人施恩!”海瑞道:“那裏施恩於你這等殘人?左右,速速行杖!”左右答應一聲,不由分說,竟將柏霜剝去冠袍,扯到丹墀之下,重重地打了四十大板。柏霜早已失聲。海瑞叱令止杖,以冷水噴其麵,須臾複蘇。海瑞叱令按著在地驗過。隻見陽具稍長一寸有餘,海瑞即令閹割手齊根割去。可憐那柏霜咬牙暈去,鮮血迸流。

海瑞令抬過一邊,急見四個侍衛,簇擁著王惇而來。王惇一眼看見了柏霜這般光景,又見有聖旨供在當中,急急跪下認罪。海瑞道:“為什麼不早來伺候?”王惇道:“隻因今早皇上召進宮去問話,是以來遲,伏乞恕罪!”海瑞道:“也罷,既是皇上那裏宣召,卻還恕得過。”吩咐帶將下去驗割。王惇叩頭道:“求大人看在廠臣麵上免驗罷!”海瑞道:“這是朝廷公事,海某怎敢以私廢公?這卻斷使不得的。”吩咐帶轉來親驗,此時王惇也不敢則聲,一任由他。海瑞親自走下座來,仔細驗過,隻見本不甚長,隻有一寸突出。海瑞隨令齊根割了。王惇痛不可忍,大呼幾聲,登時暈了過去。海瑞道:“不割死這廝,留他在朝何用?”約有半個時辰之久,方才蘇醒。海瑞道:“今番你卻自在了。本部堂有幾句言語,你且聽著,則永無憂矣。”

王惇道:“敬聽教訓。”海瑞在座上吟了八句詩道:自作孽來還自受,奸謀到底遇天收。

罰俸革職存留任,枉法偏徇可知否?

莫言暗室相欺慣,上天視聽豈能休?

金刀一割邪心事,回去還思早回頭!

王惇聽了這幾句言語,方才悔悟。知是海瑞為著自己庇護嚴世蕃一案所致,乃悔悟道:“從今以後,咱再不去管閑事了,伏乞大人開恩一線,於咱自新,以圖報效罷。”海瑞笑道:“你且依著我的好言語,自然做了好人。你且去罷。”王惇這次被海瑞去了他的八分威風,從此不敢作威,專門守分,安命度日。

後人有詩八句,單道海公能以正氣化人,而王惇亦可謂善於改過者,雖有前愆,亦足宥之。詩雲:聖言有過休憚改,善能補過即為賢。

芝蘭香久熏身德,鮑廁聞深不覺然。

若使早能遷善日,免教此際受沌難。

如今並看王惇者,且自先教用洗煎。

當下海瑞把諸宦官閹割訖,進宮覆旨,且奏知王惇善於改過,堪嘉。帝道:“卿可謂‘正能逐邪’者也。”欽賜匾額,以旌其忠,而禦筆親書“盛世直臣”四字。海瑞謝恩出朝。

嚴嵩聞知,心中愈怒,又見王惇如此光景,如失左右手一般。張居正、趙文華等日夜要害海瑞,隻恨皇上又賜匾額,寵任正重,無計可施。日夕思維,並無計策。忽然南京戶部尚書員缺,嚴嵩便與三司聯奏,保舉海瑞前往。隻因這南京乃是當日太祖建都之處,後因永樂皇帝遷過北燕,改為北京。那金陵現改為南京,仍有宮殿,以及諸王府第並先帝陵,故尚設五部尚書在此,所缺的就是吏部,惟戶、禮、兵、刑、工五部是實。

這南京就是諸親王在此居住,事務極煩,責任甚重,人人都不願到彼做官。然非才幹廉能者,不克此任。

當下天子見了奏章,尋思南京重地,非海瑞前去不可。乃批了一道聖旨雲:南京戶部尚書員缺,該處重地,非才學優長、廉能耿介者,不可當此重任。現據大師聯同三司會奏議,調現任盛京戶部尚書海瑞以之調補,則地方庶有裨益。著海瑞立即前往補授可也。欽此!

聖旨一下,嚴嵩與張、趙二人大喜,即到吏部那裏會知。

吏部領了旨意,即把海瑞改注了南京戶部尚書冊名。

海瑞受了恩命,隻得即日離任就道。一路上好不嚴肅,帶領著海安及張氏夫人,一路餐風宿水而來。正是:多能多幹多奔逐,那得偷安半刻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