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鳥槍射下氣球,一個航空愛好者從天而降。
一、鳥槍射氣球
還在土耳其當差時,我經常喜歡搭上遊艇,在馬爾馬拉海上泛舟,以求一覽君士坦丁堡宏偉的瓊樓玉宇。
一天早晨,天色晴和,我正在欣賞良辰美景,冷不防發覺在半空中,飄蕩著一個像彈子球那麼大小的滾圓滾圓的東西,好像下麵還懸掛著個什麼玩意兒似的。我連忙取出那根上好的鳥槍——沒有它,我寧可不出門一步,更不用說去旅行了。我立即把子彈裝好,然後對著空中那滾圓的東西,開始點火射擊,可惜沒有擊中。我於是發射了第二顆,結果仍然落空。直到第三顆,第四顆,甚至打了第五顆,方才從旁打破了個窟窿,終於把那東西擊落了下來。
你們不難想象,當我看清楚那東西的時候,我是多麼的吃驚!原來那是一輛精致的鏤空純金的小車,就掉落在離我小艇兩克拉夫特開外的海麵上,它被吊在一個巨大的氣球下麵,至於那氣球的體積,要遠遠超過最大教堂的穹頂。小車裏端坐著一位男子,還有不少好像烤熟的羊肉。當我驚魂稍定,就偕同我的侍從人員把這些罕見的事物團團圍住。
那漢子看上去像個法國人,這且不管他了,而在他的每個口袋裏,都掛著好幾條貴重的表鏈。上麵的表墜,據我所知,一定鐫刻著有名望的夫人老爺的頭像。他的紐扣孔個個都佩著金質勳章,一看就知道價錢非常的昂貴,每個至少在一百個杜卡登以上;他的所有的手指上,也都戴著價值連城的鑽石戒指;他外套的口袋裏裝滿了金子,沉甸甸的,幾乎使他站不起來。
“我的老天爺,”我尋思道,“這家夥肯定掌管著人世間舉足輕重的大事,才使得有地位的老爺和夫人們一反他們平時刻薄的本性,送給他這麼多禮物,壓得他站都站不起來。”
不管怎麼說,他目前的處境卻十分狼狽,幾乎連話都說得很不成樣,斷斷續續的。半晌,他才重新鎮靜下來,說出了下麵這番話:
“這架氣球,光靠我的頭腦和智慧,是斷斷發明不了的,但是要登上它,更重要的還在於我掌握了翻筋鬥、走繩索等敢於冒險的熟練技巧。而且我登上它以後,還經過好幾次的試驗,才飛上了天空。大概在七八天前吧——精確的時間我一時也想不起來——我在英國的克倫威爾的海角起飛,隨身帶了一頭羊,準備在下降的時候,給成千上萬的圍觀者耍一套把戲看看。也許是我運氣太不好,誰知我登上氣球才不到十分鍾,風向陡然轉了,它非但沒有把我送到預定著陸的英國埃克塞特,而是被帶到了海的上空。在這往後的幾天日子裏,我將在這高不可測的海洋上空,遨遊不息。
“就在空間旅行的第三天,我肚子餓得要死,眼看宰羊已是我的當務之急了。我當時上升的高度超過了月亮,又經過了十六個小時的連續飛行,我終於來到太陽的旁邊,熱得連我的睫毛也給烤焦了。這時我便舉起事先已經剝好了皮的死羊,擱在車裏太陽曬得最厲害的地方,換句話說,也就是搭在沒有被氣球的陰影遮擋的地方。就這樣,我把它烤了整整三刻鍾的時光。這些日子,我就是靠著這隻烤羊度過的。”
說到這裏,那漢子不講話了,仿佛要對周圍的事物,做更進一步的觀察似的。我便對他說,我們麵前的這些高樓大廈,都是君士坦丁堡的大蘇丹王的宮殿。他聽了似乎非常吃驚,原來他認為自己已經來到了另外的一個世界。
“我不得不在空中一直飛行,”他終於繼續說道,“原因是我把係在氣球活門上的繩子拉斷了,沒法把氣體放掉。要不是你朝氣球開火,把它打破,它也許要像穆罕默德與世長辭那樣,永遠飄遊在天地之間。”
說罷,他顯得非常的闊氣,把這輛小車送給坐在舵邊的那位水手,半隻烤羊則投入了大海之中。至於那個氣球,在它被我打穿之後,還沒來得及掉到地下,就已炸得粉身碎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