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 3)

但是,為什麽他說「證據」時的表情很詭異,像是要威脅某人?

而那個某人是她。

她的書呢?隻有她的書最可愛,教她知識卻不會陷害她。

「來,新娘子再笑甜一點……不要害羞……看著鏡頭說『一』——」

一。

扯開嘴一笑,她想走卻走不了,因為眼前一片霧茫茫,拿下眼鏡的她等於是個瞎子,鏡頭在哪邊都得眯著眼瞧半天,直到光線一閃才找對方向。

腰好酸喔!

光是化個新娘妝就花去一小時,然後試穿禮服和做頭發也差不多一個小時,加上當個傻子任人吆喝拍照剛好湊足三個小時。

而那個借人借身份證借印章的「大哥」卻不知去向,半個小時前他接到一通越洋電話就匆匆離去,隻說了句馬上回來。

他的馬肯定是又老又瘸,日行三裏仍感吃力,走一步休息十分鍾,等著進馬肉罐頭工廠。

嗚!她才十九歲耶!竟然名列已婚婦女……婦女,歐巴桑的代名詞,她一下子老了五十歲,她不要啦!她要做落跑新娘。

可是,現在章也蓋了,誓也宣了,戒指都套上了,木已成舟還能怎麽樣,逃給誰看……

看?對了,她的眼鏡。

「大嫂,麻煩一下,我的眼鏡。」少了眼鏡她就無法離開。

陳秀娟笑著扶住她形同瞎子摸象的手,「哪有眼鏡,你那口子帶走了。」

「他不是……呃,我們的關係不是……這……」她不知該如何解釋。

「我了解、我了解,第一次結婚都嘛是這樣,緊張得語無倫次,下一次就駕輕就熟了。」她故意用台灣國語來逗新娘發笑。

但向虹兒可笑不出來,一次就夠受了還來下一次。

「老板娘,你有詛咒人家離婚之嫌喔!」一次不夠再來一次。

她手一擦,「薪水不想要了是不是,敢當客人的麵扯我後腿?」

「冤枉呀!老板娘,是你說話不經大腦……哎呀!」一記粉拳飛過來,攝影師抱頭鼠竄。

他家的老板娘美雖美矣卻悍得很,可是對老板是溫柔體貼,宛如雙麵人,變臉功夫之高無人能及。

「有本事你給我逃得遠遠的呀,除非你打算開除老板娘我。」

攝影師訕訕然的走回來。「我哪敢,現在經濟不景氣……」

「意思是有更好的出路你就打算拋棄我了。」她得理不饒人的揪揪他耳朵。

「老板娘,你好心點,說話別太曖昧,我很怕被老板追殺。」幸好他不是剛來的菜鳥,不然肯定被她百無禁忌的話給嚇到奪門而出,以為她有妄想症。

一提起她的親愛老公,陳秀娟的口氣可柔了。「我們家宏文是一等一的濫好人,他才不屑揍你呢!你算哪根蔥哪根小蒜苗。」

「是啦!是啦!我是比不上老板的一根小指頭,你滿意了吧!」老板娘怎麽說怎麽是,誰叫他是拿人薪水的。

「算了,少貧嘴了,差點忘了有客人在。」態度一轉,她親切的麵對向虹兒。「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她根本看不到。「哪裏,你真的沒看見我的眼鏡嗎?它是黑色方框,有些老氣的那種。」

「我很確定是你先生帶走的,他還跟我要了個袋子裝。」

「他拿我的眼鏡幹什麽?」她自問著。先生?好怪異的稱呼。

「大概怕搞丟了吧!!你用不著擔心,他很快就回來了。」真是的,哪有人把老婆扔下就自個跑掉,太無情了。

一個人拍婚紗照多寂寞,要兩個人一起拍才和樂喜氣,要是她老公敢不負責的扔下她,她非和他拚命不可。

不過她家宏文最愛她,才舍不得離開她呢!不像那位管先生,趕投胎似地留都留不住,人走了還帶走老婆的眼鏡,豈不是要人家當瞎子等他。

「大嫂,附近有眼鏡行嗎?」重新配一副算了,反正那副舊眼鏡戴久了鼻梁會痛。

「我們這條街是所謂的婚紗街,眼鏡行得過兩條街才有。」她的眼睛滿漂亮的,戴那種阿嬤型眼鏡真是糟蹋了一雙美目。

「喔,」向虹兒失望的歎了一聲。

「別難過,你就多拍幾張美美的相片迷死他,你老公早付了訂金,不拍就浪費了。」陳秀娟招手要攝影師準備好。

「早就付了訂金?」多早?一個小時前還是兩個小時,或者更早些?

好奇心栽下了名為「困惑」的種子,逐漸生出疑芽,他真的單純的以「真的假結婚」來說服美國的愛慕者嗎?

「對呀!三、四天前他就來挑好禮服,還特別說明了你的身高和三圍要我們配合呢!」是個大手筆的客戶,一出手就是十萬。

以現在的行情,拍個婚紗照了不起三、四萬,要求多的是五、六萬,再則七、八萬已是頂級了,而他的十萬僅是訂金而已,新娘從頭到腳的造型全由他們婚紗公司包齊。

「你摸摸脖子上這條項鏈多紮人呀!二十一顆全鑽哪!肯定貴死人。」她看看羨慕就好,真要戴出去還得請保鏢,免得被人搶。

「這是真鑽?」天哪!她把好幾千萬掛在脖子上。

「你先生可真疼你,光是這一整套鑽石首飾就不下五千萬……」

向虹兒聽出一絲不對勁,「等等,這不是你們公司提供的嗎?」

「拜托!我們可是小本經營,一對鑽石耳環也許還供得起,但是一整套就……唉!作夢了。」反正她也不愛鑽石。

「是管哥哥的?」

他怎麽有錢買得起這一組鑽石首飾?當初他就是因為家境捉襟見肘才接受爸爸的資助住到家裏,哪有可能有數千萬的閑錢來買華而不實的昂貴首飾?

何況以他一個講師一個月大概六、七萬的薪水,就算他另外兼了課也不超過十來萬,到底哪來的錢呢?

這些年他總是神神秘秘的不準人家碰他的電腦,夜半時分不睡覺老是上網,有一日她生病在他住所過夜,半夜起來喝水時看見他房間亮著燈,好奇的探頭一看。

她記得電腦螢幕上是一大堆數字跑來跑去,莫非……他在幫人洗錢?

「虹兒,你等很久了吧!我幫你配了一副隱形眼鏡,趕緊來戴上吧。」才想著,他人就回來了。

「原來的眼鏡呢?」她伸出手要,想立即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是否有著虛偽。

「又醜又拙,我把它扔了。」她不戴眼鏡時好美,幸好他當初有先見之明弄來一副醜斃的眼鏡遮美,不然她準被別人追走了。

「又醜又拙……」她按捺下浮起的怒氣,「我記得那副眼鏡是你幫我買的,在我十四歲那年。」

「以前的眼光不是很好,所以我要及時補救……」他接著把隱形眼鏡盒子放在她手中,仔細的講解戴法和清洗步驟。

向虹兒不知哪來的衝動推了他一下。「管哥哥,你真的是管哥哥嗎?」

一說完,她視線不清地往前衝去。

「叩!」

一麵玻璃吻上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