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 獨上高樓,望見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素依隻休憩了一日,到了第二日依舊是早早的便到了膳房忙碌。
魏良紅見到她隻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便將一整筐青幽幽的蓮子扔到她麵前,素依不禁覺得好笑,禦膳房中的蓮子是由宮外直接送進來的,此前送進來的蓮子雖然帶芯卻都是去了皮的,可現在竟然全都是新鮮的蓮子,這模樣想必也是魏良紅故意為之,她長長的歎了口氣,無奈地抿了抿唇,開始了剝蓮子,蓮子皮薄而難剝,她剝了好一會兒手指甲都開始微微生疼卻隻剝了一些還剩下許多,微微動了動酸痛的腰身,抬手拭了拭額際的汗珠不經意間卻見到院子中一個小太監正跪在炎炎烈日下,他手中舉著一條已經曬得微幹的紅鯉魚,身上藍色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浸濕,那模樣最多也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素依不由得便有些擔憂起來,這日頭越來越毒,而他的雙手已經是顫抖個不停,這樣子不知還能撐多久,可環顧四周似乎並沒有人在意這個小太監,素依瞧著他的麵容發現他的雙唇已經幹澀的不成樣子,臉上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可那眼睛卻是紅通通的。
素依不禁便心軟了起來,可自己的身份有礙,許多事情並不是自己所能管的,遂狠了狠心並不去看他隻低頭剝著蓮子,可卻突然聽到撲通一聲她驚了一跳,本能抬頭尋找聲源,隻見那個小太監已然昏倒在地,她再也顧不得其他匆忙便出了屋子蹲在那小太監跟前察看著他,那小太監麵帶潮紅,嘴唇發白,顯然是中暑了,素依忙抽出帕子去端了盆冷水俯身跪在他跟前替他擦拭著臉頰,張東勝正吩咐著人去送果品見素依慌慌張張地跑出屋子便也跟著出了屋子,到院中一看立時便歎了口氣,走到素依身旁將她拉了起來,說:“素依,你不要管他,做好你份內之事就好。”
素依的臉上也因為忙碌滲出了汗水,爭辯說:“他已經昏了過去,不管他犯了什麼錯這懲罰也該夠了。”
張東勝撲哧一笑,不以為意道:“素依,他得罪了魏總管,你是知道魏總管的手段的,魏總管不發話讓他起來便是他死在這裏也隻能接著跪,我勸你最好不要管的太多免得連累自己。”
素依沉著臉一言不發,張東勝由素依幫襯過幾次對她亦是心有不忍,見她不悅也不再製止,隻說:“我是為著你好,你這樣見不得別人委屈隻怕到最後委屈的會是你自己。”
素依又何嚐不知,魏良紅本就對她諸多不滿,此時她如此對這個小太監若是給魏良紅瞧見了不知又會生出多少事端?隻是她到底心中不忍,看著這小太監昏倒她隻覺得心中難受,這世間之事有太多她無能為力,而現在她明明可以幫他,也許微不足道,也許微乎其微,可她卻不能眼睜睜看著不管。她吸了口氣,對張東勝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會小心的。”
張東勝點了點頭,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道:“掐他的人中,若隻是中暑應當無礙的。”
素依會心的一笑,俯身便將那小太監的身子微微抬了起來一手掐上他的人中,果然不過須臾那小太監就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一雙月牙般明亮的雙眸先是有些迷茫然後便有驚喜從那眸子裏溢了出來,素依見他醒了也是一喜,道:“你醒了?”
那小太監隻是定定地望著她,叫道:“仙女姐姐?”
素依一怔,旋即一笑:“說什麼呢?怎麼樣?哪裏不舒服?”
那小太監仿佛才回過神似的,素依見他眼神恢複了幾分清明便放開了他,說:“你怎麼跪在這裏?犯了什麼錯了?”那小太監見她這樣問,麵色立即便黯淡下來,淚珠如斷了線似的啪啪地朝下落,啜泣說:“這鯉魚本是用水缸養著,本來是預備明兒午膳的,我換水的時候不小心打番水缸害死了這條鯉魚,魏總管便罰我在這跪著。”
素依啞然失色,他在烈日下暴曬竟然隻是為著一條魚,正欲說些安慰他的話卻聽到杏兒的聲音響起:“素依……”抬眸去瞧杏兒已經走了過來挽住素依的手臂便要走:“你又管旁人的事了?自身難保還去操心別人,咱們走。”素依掙開不及,說:“等一下。”彎身便將方才的絹帕遞到小太監的手上,說:“帕子給你擦擦臉吧,小心著身體。”
那小太監欲語淚流地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那是方極素淨的絹帕,似乎有些淡淡的幽香,帕子上繡了四合如意雲紋跟些翠竹可現在這雪白的絹帕卻被他臉上的汗漬給弄的髒兮兮的,小太監小心翼翼地將手在衣裳上擦了幾下才敢去捏起那絹帕極愛惜地揣入懷中,複又正身跪著,許是因著有了陌生人的關心他突然覺得這酷熱難挨的夏日並不那麼厭煩了,身體也仿佛有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