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中元偶遇(1 / 2)

顧諺昭靜靜地在庭院中的搖椅上躺了許久,目光始終注視那株玉蘭的枝梢,一動也不動,月亮透過薄薄的淡霧傾瀉下來照在他的麵容上,一如上好的官窯純釉,隱隱透著玉的光華。

有風襲來,樹上的白玉蘭花簌簌而落,仿佛下了場花雨般將他全身暈染,一片碧白的玉蘭花輕輕飄落下來,悄無聲息的落在了他的唇上,他沉寂無瀾才麵容這才有了絲變化,花瓣柔嫩清香如蘭,他抬起一隻手輕輕地將那瓣玉蘭花拿起,細細地打量著,眸子裏溫柔之色盡顯,仿佛那並不是一瓣玉蘭花,而是一個人。清冷的麵容勾起一抹淡淡地微笑,那笑意仿佛湖麵的石子激起一絲漣漪,一圈一圈,一輪一輪,暈染開來,慢慢地那笑意越來越大,布滿了整張清峻如玉的麵孔。

那應該是第二次見她吧?

一輪金黃的月亮懸掛在幽藍的夜空中,繁星閃閃點綴其間。夜色是那樣的好,撲麵而來的微風也帶著些許醉人之態。

顧諺昭從宮中當差回來,才發現今日乃是中元節,街麵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並沒有因為夜晚的到來而離去,反而卻熱鬧許多。父母領著孩子,丈夫領著妻子,一片的歡聲笑語,其樂融融。有小孩子臉上戴著麵具,手中拿著麵人急衝衝地跑來,撞到他身上,小孩子的父母跟著上前尷尬地道歉,顧諺昭卻微笑地揮了揮手。

不遠處有表演戲法的漢子在吞吐火焰引得旁人連連拍手叫好,顧諺昭駐足瞧了一會兒,見前麵有人在搭台出題,便走上前去。隻見那台子中間的朱紅絨布上懸掛了一副畫軸,那畫倒不是出自什麼名家之手,不過畫法瀟灑肆意,秀勁絕倫,灑脫有力,畫的是一株蘭草,多則亂,少則疏,別具風格。

卻聽台上一中年男人說道,“還有沒有人要來應試啊?若再無人登台的話,那這副畫可就隻能歸老夫所有了。”

“有。我們少爺要試一試!”一個脆脆的聲音叫道。

因為畫卷並非出自名家之手,所以觀賞的人並不多,聽到這聲音,眾人皆向那人望去,隻見是一個瘦弱的小少年,那少年的身旁站了一個比之略為高挑男子,那男子的身形極為瘦弱,顧諺昭立在眾人之外,而那男子又是背他而立,所以他並未探知那男子的容貌。隻是那男子似乎頗為不滿,低低扯了下身邊少年的衣袖,可那少年卻隻是一臉無辜的笑容。男子無奈,隻得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說道:“小生不才,願意一試。”

那男子聲音清悅,不同男子聲線的粗獷也不似女子般陰柔,卻讓顧諺昭心頭一震,不由得注視起那男子來。

“咱們的規矩,公子可知曉?”中年男人問道。

“這個是自然,第一位答題者要回答主人的問題,若第一位勝了,那麼第二位挑戰者的題目便要由第一位來出,以此類推。”那男子說道。

“嗬嗬……還有一個規矩,就是女子不能作答。”中年男人哈哈大笑,說道。

那男子似乎有些詫異,一時無語,他身旁的小少年卻高聲說道:“我們公子又不是女子,你與我們說這個做什麼?”

卻見那中年男人摸了摸下巴上花白的胡須,說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出一題,公子來答。”

“先生請說。”那男子拱手說道。

“我說上闋,公子隻要對出下闋即可。月下蘭草酣氣濃。”中年男人思索了片刻說道。

“雲中飛燕撲遠行。”男子凝聲說道。

好,顧諺昭心中歎道。

又聽那男人說道:“桃蹊李徑年雖故,梔子紅椒豔複殊。這句詩是出自哪位詩人之手?”

顧諺昭蹙了蹙眉,上闋下闋容易,這隻憑一句詩便要說出詩人名字倒有些困難。

隻見那男子略微沉吟了一會兒,答道,“這是唐代名家杜甫的‘寒雨朝行視園樹’,杜甫一生的七言排律甚少,所以這僅存的幾首便格外的惹人注目,小生不才,略懂一些。”

中年男人似乎沒想到他竟然能答的出來,滿臉的難以置信,也能怪他詫異,便是顧諺昭心中也極其震撼,當下便穿過眾人走向前去,想去察看那男子的容貌。他走了幾步,卻怔在了那裏,隔了幾個人,他隻瞧見那人的側影,卻已然認出來,這女扮男裝之人正是那日表妹生辰之際他見到的女子無疑。

街麵上依舊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顧諺昭卻覺得仿佛整個世界都靜謐下來,他什麼聲音也聽不到,隻凝望著那女子的側影,怔怔出神。她著了件縹色的袍子,外麵是一件靛藍的馬褂,戴了個帽子,握住折扇的手指卻是晶瑩雪白秀美異常,身邊的少年說了句什麼,引得她輕輕啟唇淺笑,麵容清雅卻帶了些俏皮可愛。

那中年男人幹幹的咳了咳,高聲道:“霽天欲曉未明間,滿目奇峰總可觀。”

顧諺昭隻顧望著她,卻沒聽見那男人的話,可她卻麵上一紅,咬了咬唇,轉身便離去。顧諺昭仿佛靈魂出竅似的亦步亦趨地跟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