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綿細雨淅淅瀝瀝地在耳邊響起,素依向來沒有喝過酒,第一次卻喝了那樣多這一覺便睡至巳時過半方才醒來,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睛隻覺得頭痛欲裂,微微的光芒透過翠煙紗的窗子照進來,她眯了眯眼這才緩緩地坐了起來,身上的錦被從肩上滑落她隻覺身上一涼,思緒陡然便清明了許多,低頭看到自己露在空氣裏的肩頭便是一怔,接著便又緩緩地躺了下來,昨晚嘉貴人來看她,她們一起喝酒,可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皇上……皇上來過了?
像是猛然驚醒,她猝然坐了起來,急促地呼吸著,一雙清眸卻黯淡了下來,伸手扯過衣架上的衣裳便穿了起來。剛穿好衣裳便見秋若走了進來,端了盆水放到架子上,說:“你醒了?洗把臉吃些東西吧?”
“秋若,萬歲爺昨晚來過嗎?”素依遲疑地問。
“你不記得了?”秋若納悶地問。
“我……記不清了……有些頭痛……”素依撫著額頭說。
秋若悄然一笑:“你喝了那樣多的酒也難怪會頭痛,禦膳房熬了醒酒湯給你,你快喝一些吧。”頓了頓又道,“萬歲爺昨晚確實來過了,還吩咐你若醒了便叫你去養心殿。”
素依點了點頭,整個人卻仿佛沒了力氣,她真不知該怎麼麵對他……
素依撐了把淺粉的油紙傘,緩緩地饒過回廊,走至養心殿,門外的小六子早靈活地接過她手上的傘,笑著說:“姐姐快進去吧!”
素依動了動唇,卻沒有一絲笑意。
精神恍惚間人便已進了養心殿的暖閣,外麵淅淅瀝瀝地下著雨,本已進了秋日裏那雨自然是帶著些寒意,可暖閣裏卻是溫暖如春。腳步踩在金磚鋪就的地麵上沉靜無聲,正殿中央是一尊三足掐絲琺琅熏爐,縷縷輕煙自那爐中升起,整個暖閣卻是寂寂無聲。
素依深深地吸了口氣,饒過明黃的帳幔便見到弘曆一襲明黃色緞繡彩雲黃龍夾龍袍,神色淡漠正坐在紫檀雕西番蓮平案前批折子,他看的極是認真,素依進來他都未抬頭,素依心中忐忑,輕聲道:“奴才給萬歲爺請安。”
弘曆這才抬頭向她望去,眸子裏閃過極輕的一絲痛楚,起身走到她麵前將她扶了起來,她的手柔白細滑卻是冰涼一片,弘曆雙手覆在她手上蹙眉說道:“身子才剛好,怎麼也不添件衣裳?你當真是一點也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
雖是斥責,可卻包含無限地寵溺,素依不由得微微一怔,卻是心緒難安抬眸見他正目光沉沉地望著她,不由又低下頭去,恍然想起秋若的話,咬了咬唇便抬頭說:“奴才有一事想求萬歲爺……”
弘曆隻定定地望著她,並不說話,素依沒來由的便是一慌,他的表情淡然叫人瞧不出喜怒可卻叫她覺得害怕,許是覺察到素依的不安,弘曆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瞧著自己,一字一句說:“我跟你說過不許自稱奴才。”
素依訝然一驚,繼而又垂下眼眸,弘曆無奈地放開了她,說:“什麼事?”
素依這才想起來,說道:“雲柔她……奴才……我不知道她犯了什麼錯被送去了慎刑司,可是她素來心思單純,直率坦誠,若她不小心有什麼過錯,還請皇上能饒了她這一次……”
“素依……”弘曆喚她,“你還在怪我?”
素依咬唇道:“素依不敢……”
弘曆渭然嗟歎將她擁入懷中,溫聲說道:“這段日子西南戰事未平總是不得安生,等過些日子時局穩定了咱們便去圓明園,那裏極是清幽,一年四季風景如畫,秋日寒冬也無所畏懼。至於雲柔……”心底無奈地歎了口氣,素依中毒一事他並不願讓她知曉,因此她並不知道雲柔為何會去慎刑司,“明日便放她出來。”素依昏迷這幾日,他已派人撤查了此事,花房並沒有雲柔說的那兩名宮女,可那千日眠卻是有數的,因著是貢品宮裏一共也才兩株,而負責養千日眠的宮女也因為到了出宮的年齡在幾天前便被放出了宮,雖是派人尋查卻並未找到,顯然是有人設了一個局,雲柔不過是這個局的一個替死鬼。
素依悶悶地聲音從他懷中傳來:“素依替雲柔謝過皇上。”
弘曆無奈地勾唇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想到什麼忽然放開了素依喚了聲,“吳書來!”
吳書來本就立在門外候著,此時聽到傳喚立即便從外麵走了進來,行了個禮將一個小巧的錦盒放到獅頭虎足榻上的黃花梨木的炕桌上便又走了出來。
弘曆牽著素依的手走到榻邊坐了下來,說道:“猜猜這是什麼?”
素依搖了搖頭表示不知,弘曆微微一笑,將那錦盒打了開來,取出一樣東西來,素依這才瞧見那是團烏黑油亮的東西卻不知是什麼物件,弘曆見素依滿臉的好奇疑惑便將那東西攤在手心裏遞到她麵前:“這是極罕見的墨玉,前段時日暹羅使臣進貢的,找了最好的玉匠費了些時日這才雕刻而成。昨兒是你的生辰,本打算昨兒就給你的,可你醉醺醺的又不省人事這才留到了今日。”最後一句已經帶著些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