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假意承歡(1 / 3)

天色晴好,碧空如洗,雖已入了冬,禦花園內仍舊是花木交錯,綠意盈盈。

嘉貴人歇了午覺,方從宮裏出來,一眾宮人抬著肩輿簇擁著她順著宮牆夾道而行,剛穿過花石子的甬道,抬肩輿的宮人便止了步,嘉貴人正微有詫異便聽嵐煙道:“主子,萬歲爺在前麵呢。”

嘉貴人這才瞧見遠處亭子裏的身影,一襲玄色十二章龍紋的皇帝正與身邊那抹倩影說些什麼,那女子著了件煙青色的衫子,正微微抬頭淺笑,嘉貴人的目光驀地便是一沉,嵐煙道:“主子,咱們回去嗎?”

嘉貴人語氣一滯:“為何要回去?”

嵐煙啞然,嘉貴人緩緩地站了起來,嵐煙匆忙伸手去攙她,隻聽嘉貴人幽幽一笑:“既然已經到了,若是再回去豈不是辜負了如此好的天氣?隻兩個人隨我過去,其餘的先回去吧!”

眾人便依禮退下了,嘉貴人攏了攏鬢角的碎發,道:“走吧!”

“朕已經吩咐內務府著手辦理冊封你的事宜,你想要個什麼封號?”弘曆低聲道。

素依一驚,呆呆地望著弘曆,弘曆淡淡的笑了笑:“你昨兒不是說你不是秋若雲柔的主子嗎?有了封號你便是她們名正言順的主子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素依囁嚅道,許是因為窘迫,臉頰染上緋紅之色,弘曆見她含羞帶窘的模樣目光不由深了幾分,溫聲道:“朕自然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可是朕不想委屈了你,你現在是宮女身份若要封妃隻怕於禮製不合,朕已經命內務府除了你宮女的奴籍重入漢軍旗,你父親的案子已經平反你往後也不用頂著罪臣之女的擔子過活了。”

眼前的人是九五之尊可此時卻是眉目若水,溫聲細語,那樣的柔情素依並非沒有一絲的感動,強忍住幾欲落下的眼淚,咬唇道:“素依不在乎那些……”

弘曆握住她的手,隻覺入手冰涼,心中頓時便升起一絲的憐惜之情,卻聽見一個嬌俏的聲音響起:“臣妾給萬歲爺請安。”素依忙抬頭隻見嘉貴人一襲蔥青江綢平金銀纏枝袍,聘婷而立,發間一隻琉璃百寶流蘇沙沙地打著衣領,陽光落在那琉璃上微微有些刺眼。

弘曆倒沒想到她會來,微微一怔,方道,“起來吧。”

見嘉貴人正望著自己,素依匆忙便站了起來欲向她行禮,嘉貴人走到她麵前扶住了她,笑著說道:“素依,快別這樣,隻萬歲爺在這裏又沒有旁人何須多禮?”

弘曆倒未阻攔,素依卻愈發的尷尬起來,那晚嘉貴人來找自己的情景還曆曆在目,此時看到她免不得想起顧諺昭,心中頓時便被苦澀溢滿,難受起來,不安地絞著手上的帕子。

嘉貴人道:“怨不得我方才去耳房尋素依卻不在,原是在跟萬歲爺逛禦花園……”

素依羞赧地一笑,弘曆卻說:“你來的正好,朕正準備冊封素依,你替她想想可有什麼好的封號?”

嘉貴人一怔,抬眸望了素依一眼卻見素依正垂著頭,目光極快的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不過片刻又恢複了常態,笑吟吟地道:“這是好事,不過萬歲爺該提前告知臣妾的,現在叫臣妾想,臣妾一時間如何想得出好的名號?”

弘曆一笑:“不打緊的,又不急於一時,沒幾日便要過年了,待過了年再行冊封大典。”

嘉貴人麵上猶自帶笑,心中卻是一沉。

彤雲密布,北風呼嘯,院中的梅花亦搖曳不止,花影交錯,暗香浮動。

弘曆一襲明黃色緞繡雲龍貂鑲海龍皮袍,外麵罩了件黑狐端罩,正從鹹福宮出來,後麵跟了一個身姿綽約的女子,妃色的狐狸鬥篷將她的小臉映得灩灩生輝正是嘉貴人。

“你院中的梅花開的可真好。”弘曆舉目四望隻見院中紅梅迤邐,徐徐盛開,疾風呼嘯更卷著那梅香盈入肺腑,無比香甜。

嘉貴人不由得一笑,手指緩緩撫上一隻梅花的花瓣:“臣妾自來便喜歡梅花,梅蘭竹菊四君子,梅花乃居首位,它傲骨錚錚,不懼嚴寒,既不柔弱也不諂媚,自有其獨特魅力。”

弘曆也讚賞的頷了頷首。

一眾宮人簇擁著兩個人出了鹹福門,順著宮牆夾道而行,待轉過彎便瞧見幾個宮女背著包袱著了民間女子的常服從永成門出來,嘉貴人不由得歎了口氣,說道:“這些宮女想是到了出宮的年紀……”

弘曆點了點頭,“每年這個時候便有許多宮女被放出宮去……”話音未落便見那幾個宮女中的一個被一個小太監撞倒在地,包袱裏的物件零零散散撒落一地,接著便聽到嘈雜的吵鬧聲。

弘曆蹙了蹙眉,目光從那幾個宮人略過,正欲離去目光卻落在那地上的帕子上,那是方素水的絹帕,隻在一角繡了蘭花,那樣簡單又熟悉的紋路卻是叫他一震,他走到那宮女跟前,那宮女仍是顧著俯身拾著東西,他低頭瞧著那絹帕,那右下角的蘭花是他不能再熟悉的繡工,隻是除了蘭花,那絹帕上還繡了一行小篆。

他的眉峰微蹙,臉色平靜隻叫人分不出喜怒,斜睨了吳書來一眼,吳書來會意立即俯身將那絹帕拾了起來遞到弘曆手上,弘曆定定地瞧著那絹帕上的字,嘉貴人緊隨在他身側,隻覺察出氣氛壓迫,那幾個宮女太監早跪了下來,那名撿東西的宮女將散落一地的物件一一拾起,隻聽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站起來!”

那宮女此時方抬頭見是皇帝雙腿一哆嗦便跪了下來,弘曆的聲音微有不耐:“起來!”

那宮女方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卻連頭也不敢抬。

“這是你的?”弘曆問。

“回萬歲爺的話,是。”宮女答道。

“哪兒來的?”弘曆又問。

“是奴才自己個兒繡的。”

弘曆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隻是暗沉的眸子裏卻是一片冷峻的神色,“你自己繡的,那這上麵寫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