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凜冽,吹在麵上直如刀割一般的疼。
芷珊攏了攏鬥篷前的風兜,抬頭望了望隱在風雪中微微有些看不真切的“顧府”二字,目光平靜,隱在袖子中卻依舊是凍的發紅的手指緊了緊手上的食盒,舉步向顧府走去。
她算得上是顧府的常客了吧……
芷珊想笑卻笑不出來,一路行來,掃地的仆人向她行禮,端水的丫鬟對她福身,這府中誰人不識她,甚至於也許所有人都認為她會成為顧府的少夫人,可是那個顧府的少爺卻從來都沒有給過她任何的期望……
聽雨樓。
還沒進門便聞到一股濃鬱的藥味,芷珊不由得心中微微一疼,似被針紮了一下,書童安平見到她忙迎了上來,接過她手上的食盒,笑道:“下這樣大的雪,我還以為芷珊小姐不會來了呢……”
芷珊笑了笑:“你家少爺呢?”
安平皺著眉說:“少爺今兒早晨又犯病了,折騰了好一陣才好些了,知香伺候他吃了藥,此時正在榻上躺著呢……”
芷珊神色微頓,片刻又點了點頭,道:“這盒子裏的點心我自己做的,估計景寒現在也吃不下,晚些時候再給他吃吧。”
安平道:“是。”
“我去瞧瞧他。”芷珊說完直上樓去。
兩扇窗子下皆擺了兩盆蘭草,帳幔處的梅花小幾上翠綠的花瓶中還擺了兩盆盛開的水仙,隻是滿室的花草芳香卻遮掩不住那濃重的藥味。
芷珊緩步輕移饒過那扇繪著山水魚蟲的淺浮雕屏風,隻見顧諺昭正倚坐在床榻上,手上握著一卷書,眉目淡然,似乎看的極是認真,待她走至跟前似才發覺她。顧諺昭蒼白的臉上閃過微訝的神色,不過極快便恢複如初,他望著她,又望了望那虛掩的窗子外疏疏落落飄著的大雪,說道:“知香,取個手爐過來。”
知香動作極快,看到富察芷珊動的微紅的鼻尖便明白了,立即將手爐遞到芷珊手上,說:“今兒是初雪,可冷了,芷珊小姐拿著暖暖吧。”
富察芷珊接了過來,雙手捧著坐在床榻尾上,目光落在他蒼白瘦削的手指上心中微微一痛,麵上卻擠出一絲笑容來,問道:“看的什麼書?”
“不過是一些經書……”
“過兩日天氣晴好了,咱們去山上看梅花如何?現在有些早種的梅花已經開了……”芷珊道。
顧諺昭看著她歡快的笑臉,縱是不忍仍是搖了搖頭,“嵇璜你是見過的,他尤其的喜愛梅花,你若想去看我叫他陪你去……”
“不必了。”芷珊打斷他的話。
芷珊握住手中的掐絲琺琅的手爐心中有些不忿,沉默了良久見顧諺昭亦是無言便抬頭說道:“聚寶閣新到了好些珍奇古玩,過兩天咱們去看看可好?”
顧諺昭搖頭,芷珊勉強堆起的笑容終是堅持不住了,她誇著臉,歎了口氣:“你對所有人都溫和謙順,為何對我卻這樣冷淡呢?”
“景寒並非……”顧諺昭未說完的話被芷珊的纖纖蔥指按住。
芷珊凝視著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也知道你要說什麼,所以你不用說了……”
顧諺昭噤了聲,芷珊低頭撥弄著手上的暖爐說:“皇上幾日前動身去了圓明園……”
“那她呢?”顧諺昭道。
芷珊的心抽搐了一下,道:“她還在宮裏,皇上隻帶了嘉貴人去……”
顧諺昭垂眸不語,芷珊道:“你不用擔心,她沒事的……”
顧諺昭點了點頭,芷珊又道,“你知道她自生產過後便身子虛弱,皇上留她在宮裏也是為了讓她好好養病……”
“你不用日日來府中告訴我這些的……”
芷珊的眸子一亮,顧諺昭又道,“你說的對,她已經是皇上的嬪妃自有皇上會照顧她,而我……”握住書卷的手微微用力,早已沒了資格……
顧諺昭凝眸望著她,她每日來告訴他這些,心中大抵也是不好受的……
他既承受不了她的情誼,又無法給她哪怕一絲的回應,他欠她的,也許此生都無法償還……
芷珊勾唇笑了起來,彎彎的眼睛裏也具是笑意,她重重的點了點頭,這場風雪卻帶給了她別樣的溫暖,顧諺昭,總有一天,你會看到我的,對嗎?
寒風呼嘯,大雪紛飛,搓綿扯絮般洋洋灑灑地落了一地。
放眼望去,觸目之處皆是白茫茫的一片,琉璃瓦,紫金牆亦是染上了幾分森冷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