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依披著一個銀紅的羽緞繡芙蓉的狐狸鬥篷,緩步行在雪中,秋若跟雲柔擔憂地立在廊前望著她。下這樣大的雪素依卻偏要在庭院中散步,她們阻止不了隻得小心仔細的看著她的身影生怕有個意外。
銀紅的鬥篷,帽簷上的綿軟的白狐狸毛,軟噠噠地貼在額際,素依雙手抄在一個嫩黃的梅花暖手筒中,一步一個腳印極緩慢地行著。她的臉色依舊是蒼白的毫無血色,若非那被風雪凍的發紅的鼻頭便當真稱得上是膚如白雪了,瘦弱的身影在風雪中更顯得羸弱不堪,她緩緩地行著,隻覺得雙腳似乎被冰雪浸透一般,刺骨的寒冷,她忍不住發抖,隻覺得身子越來越是無力,她腳下一個踉蹌身子無力地倚在枯木的樹幹上,遠處秋若跟雲柔急急的朝她奔過來,她倒下去的那一刻,抬眸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唇邊竟勾起一抹淺笑……
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悠長的夢,夢裏有花有草,有她的父親,有沈家,可是那個夢那樣的美,那樣的好,好到讓她覺得害怕,璀璨的亮光刺得她眼睛微微發痛,她眯了眯眼睛,無力地翻身,在望見那床榻一側燭台上的燭光時她微微笑了笑,果真是場夢……
秋若守在她身邊,見她睜開眼睛頓時便是喜不自勝:“主子,你醒了?”
素依點了點頭,說話時喉嚨裏卻是一陣尖銳的鈍痛,“什麼時辰了?”
“戌時三刻。”
素依眸光微閃,望向那密不透風的窗紗,秋若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說道:“外麵還下著雪,主子,你睡了兩天……”
素依有些刹那的驚訝,不過旋即便恢複如初,她輕聲道:“今年的雪似乎來的早了些……”
秋若望著她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以及那愈發瘦削的輪廓,心中糾痛起來,想起孫太醫昨日的話,素依的身子竟已到了無法轉圜的地步,鼻子一酸,眼淚便要落了下來,她勉強忍住咬唇說:“嗯……今年的冬天也許會久一些……”
頓了頓,又笑著說:“不過我早向內務府要了炭火來,不用擔心的……”
素依握住她的手,抿唇一笑:“內務府的人向來便是見風使舵,皇上已經一個月沒來鍾粹宮了,他們又怎會提前給你炭火?”
秋若心中一滯,解釋道:“萬歲爺是去圓明園了,並非在宮中,若是回來了,必會先來看主子的……”
“萬歲爺不會來了……”
素依喃喃道,那日的情景還曆曆在目,第二天他便動身去了圓明園,也許他……隻是不想看見她,不願想起她……
“主子……”秋若喚道,想要勸她卻不知如何開口。
素依卻忽然咳嗽了起來,平躺的身子因為咳嗽也佝僂著,秋若一臉驚慌地攙扶著她坐了起來,“主子……”
素依想說些什麼,可劇烈的咳嗽卻讓她發不出任何的聲音,本來蒼白如雪的臉色也是忽青忽白,秋若忙轉身去給她倒水,待她端著水走回素依跟前的時候卻見素依的唇邊滲出了一抹血漬,當下臉色大變,手中的茶盞跌落在地發出極是清脆的聲響,外頭守夜的長喜聽到聲音忙闖了進來,問道:“怎麼了?”
素依用手指拭去唇角的血漬,道:“沒事……”
秋若的眼淚已經盈滿眼眶見素依臉色淡然隻得澀聲說:“我不小心摔了一隻茶盞,長喜,你收拾一下……”
長喜滿臉狐疑地望著她們,彎身蹲在地上收拾了殘片,秋若又換杯盞給素依倒了杯水,素依接過略略喝了兩口,秋若轉身將杯盞放在桌子上卻是半響都沒有回頭。
素依倚坐在榻上,望著秋若的背影,輕聲喚道:“秋若……”
聲音卻無力又沙啞,秋若抬手抹了抹臉上的眼淚轉身走到榻邊坐了下來,抽出自己的絹帕打開素依那隻仍有血漬的手掌無聲的擦拭著。
從頭到尾並未說一句話,可是素依卻清楚的看到顆顆圓滾滾的熱淚從秋若的臉頰上滑落滴在她的手上,手掌頓時便被她的眼淚所灼傷,她隻覺得心底竟撕痛起來,素依反握住她的手,柔聲道:“秋若……”
“你別哭……”
秋若從未在素依麵前流過眼淚,此時這樣肆無忌憚的落淚她竟不知該如何勸解,聲音又放柔了幾分:“秋若……”
“為何你就不知好好愛惜你自己的身體?”
素依沒有說話,秋若忽然說道:“你該喝藥了,我去叫綠秀……”
素依一把扯住她的衣袖,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