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的事,他不方便做主,他能做得就是回去讓父兄抉擇,“這件事,我會告訴他們。”
“去吧。”對他擺擺手,就像對待小孩子——她也確實一直把他看成男孩,而非男人,大概是因為他的眉宇間還帶著一絲稚氣吧。
曹彧沒有走,視線從廊外的雨簾逡巡至她的臉頰,他清楚她一直把他當孩子看,之前他無所謂,因為他們之間沒什麼利益關係,現在不一樣了,曹家站到了王後這邊,以後兩家關係可能會越來越緊密,他可不希望她繼續把他當小孩子看待,因為那意味著他可能會失去很多機會,“……”身軀微前傾——出於某種俯視弱小的目的。
櫻或下意識後傾,並看向他那雙幽深而略帶戲謔的眼睛,低道:“無禮可不是多情。何況——對男人來說,權勢之後,才是女人。”尤其像她這種女人,沒有相當的權勢,還真沒辦法讓她服從。
對於她的諷刺,他沒有一點羞恥,卻笑了——
為什麼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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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忙碌的人來說,時間過得很快,似乎昨日還是春花穀雨,今天便已是大雪紛飛了。
王上是十一月初駕崩的,五七忌日恰逢臘月初八——也即兩天後,過了五七,便不用再披麻戴孝了。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忠,但披麻戴孝的日子實在難捱,尤其在這種隆冬季節。披麻戴孝是小事,孝衣底下畢竟還可以藏棉,可腳上不行,一塊白布、一雙草鞋,怎麼藏都是四處透風,尤其輪到守夜時,簡直能把人凍成冰芯。
芙蕖躲在祭拜的竹簾後,一邊跺腳,一邊搓手,嘴裏還小聲咕噥著——姐姐們先前都說好了,一人一個時辰,這都快半夜了,也不見有人來替她——
“祭壇怎麼會沒人?”竹簾外有人出聲問。
芙蕖聽見有人說話,趕緊整理一下孝袍,怕被抓到偷懶,順手從圓鬥裏抽出一炷香——假裝剛剛進去拿香了。
抱著香對祭壇下的人恭恭敬敬地行個宮禮後,對著燭火把香燃上,再恭恭敬敬地遞給來人——咦?這不是……秦侯府的……剛想認,卻又想到這裏是先王的祭壇,亂說話是要治罪的,趕緊低頭。
隻等來人祭拜完,離開祭壇,芙蕖才敢挪過去——
“怎麼?做錯事情被罰了?”問話的是曹重,“居然被派到這裏來守靈?”
芙蕖微微嘟嘴,她是受罰了,但不是因為做錯事情,而是受排擠的緣故,“將軍、侯爺。”分別向曹彧和曹重行個宮禮。
一年沒見,她還是個小侍女,雖然從殿外變成了殿內,但因為資質欠佳,一直處在受排擠中,眼前這兩位可就不是了,一年前她還可以指著他們的鼻子頤指氣使,一年後,人家一個成了統兵的將軍,一個是受賜封的忠義侯,都說三年河東,三年河西,這才一年,她就飄到河外去了,連岸邊都夠不著。
“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兒?”這話是曹彧問的。
“再有兩天就過五七了,各國的使節早就走了,各郡官員也回去了大半,妃嬪們不是生病就是怕冷,也都住進了附近的別院,每晚按照人頭,由各宮輪流值夜,今晚是我們未央宮,不過殿下和小公主都著了風寒,王後和大人都去照顧她們了,守夜的當然也就沒什麼人了。”再加上那些因怕冷而躲起來的姐姐,所以就成了眼下這樣。
曹彧低聲交待一句身後的人,“胡子——去看看門房。”再怎麼偷懶,不會連侍衛都沒有,剛才進來時就覺得奇怪。
胡子應聲而去,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匆匆回來,“將軍,沒人。”
曹彧、曹重對視一眼——
出事了。
“先去把你的親衛營調過來。”曹彧對侄子道——他的親衛營一直駐守京畿,是王後準備應付叛亂用的。
這一年來,曹家總共做了兩件大事——一是與詹家聯姻,二是取代張威,成為齊國第三大兵權擁有者。所付出的代價就是聽從王後詹氏的驅策,為她馬首是瞻。
曹重一走,曹彧便拽了芙蕖的衣領去往王後的宮苑——
怎奈宮苑空無一人……也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
“梅園,大人可能在那兒!”芙蕖突然記起來一件事——小公主今日不願喝藥,大人說帶她去梅園住,她才喝了藥——她們大人一向說話算話的。
可惜梅園仍舊是空無一人……
“將軍!”胡子將遊廊的宮燈微微轉向一側——在遊廊欄杆外的梅樹旁,有一隻淺淺的腳印——
順著腳尖的方向,可以看到不遠處有一堆梅樹枝……
胡子緩緩從腰間摘下佩劍遞給曹彧,自己則抽出了靴子裏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