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他對她的體力有些看不上,但其實她並不是表現最差的那個,最差的芙蕖此刻正在胡子的背上——而且是往下走,因為她扭傷了腳踝。
終於在經過近兩個時辰的攀登之後,他們抵達了八馬鎮的最高處——北崖的“曼它江神廟”。
櫻或看一眼岩壁裏的曼它神象,並沒有祭拜的心思,一個轉身,俯瞰向腳下的燈火——她並沒有出聲責備他騙她,大概是太累了,累到連話都不想說,尤其對他。
在江神廟前的挑台上欣賞了一會兒風景,她便兀自下山——周律緊隨其後。
隻有曹彧一個人還站在挑台上遠眺。
大概一刻後,他才趕上他們,並交待周律先下去查看一下情況——他覺得山下的火光有些異常——周律輕身功夫好,腳程快,所以先讓他下去。
周律一走,灰茫茫的山道上便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她不是沒跟他單獨相處過,也不怕他會做出什麼奇怪的事,就是不想再聽他講那些收複失地的話,因為她現在無能為力。
而對曹彧來說,之所以騙她上山,主要是想找機會試探她關於南郡之爭的具體打算,但是一路上她都不太想說話,他便也失去了試探的興趣——
兩人一前一後行在石階上,夜風襲來,淡淡的花香四溢——
一直以為她周身的花香是女人用來裝扮的香粉,卻原來是藥香……
咚——
她一腳踩了空,摔得卻是他的手臂——未免她摔下山崖,他從身後拽了她的衣袖,卻使力過猛,反倒自己撞上了棧道旁的岩壁——
“怎麼?”她終於出聲問了他一句,因為他靠在岩壁上好一會兒沒動彈。
“沒事。”嘴裏說著沒事,沙啞的聲音卻顯示他在逞強。
兩人站在原處靜默了半天後——她上前,以手背輕試了試他的手背——很燙,“沒喝藥?”林大夫回來向她稟報過,他突然暴病是因為身上的傷口化膿,加之曾經中過山間的瘴氣,又拖著不治,再飲酒過量,這才突然暴病,林大夫下了幾味重藥,欲先幫他除去體中的瘴毒,說是立時就能見效的,看他現在這樣,大概是沒喝藥,“我先下去,讓人上來找你。”她不是大夫,也沒有力氣,幫不了他,隻能先下去找人。
他踩了她的衣裾,沒讓她走——山道崎嶇,天色又晚,讓她一個女人獨自下去,太危險。
櫻或環視一眼四周,心道周律腳程快,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來,在這兒等一會兒也無妨——他年輕力壯的,應該可以堅持一會兒。
於是,她站在原地,而他倚著山岩,席地而坐——
除了正事,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可聊的,她也不想跟他說太多話——自從長公主逼宮之後,不知為什麼,她總是下意識防著曹家,尤其一向不循規蹈矩的曹彧,大抵是因為他老會超出她的預想吧,她不喜歡不受控製的東西,那會讓她沒有安全感。但有的時候,尤其在麵對某些困難時——譬如青華之爭,他又很值得信任,如果今天換成其他人駐守豫州,也許她會向太後進言——向豫州增兵增糧,可因為是他在那兒,她覺得他能應付,所以放任不管他……她是信任他能力的,卻又無法信任他的行為,真是矛盾。
鬥轉星移——
好像過了很久,周律似乎一去不複返了一般,良久都不見回來,而他則坐在台階上,頭微低,後背倚在山岩上,動也不動——
“曹彧?”喚他一聲。
沒有回應。
伸手碰碰他的肩——
仍然沒有回應。
轉頭看一眼山下——沒有動靜——不得已,隻好蹲下身,手指覆上他的額頭——很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