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回來,是因為受了要命的傷,怕影響士氣,也怕合盟的人有所動搖,這才借口調兵,回秦川養傷。
“將軍,屬下要取箭頭了,您忍著點。”軍醫手持尖刀,下刀之前先告知一聲。
一旁端著燈燭的芙蕖嚇得趕緊轉開視線,不敢看這麼血腥的場麵。
櫻或則遠遠倚在屏風旁,默不作聲——
“取吧。”曹彧看一眼屏風旁的人兒——這場麵似乎沒有嚇到她。
隨著軍醫的刀尖一點一點沒進他的胸口……屏風旁的人終於還是忍不住將視線撇開——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曹彧嘴角微微上揚——
啪啦——一聲金屬掉落聲,箭頭被取了出來——
“將軍好運,這箭頭剛好偏右,沒有進心脈。”軍醫擦擦額頭的汗,重重鬆了口氣,將傷口處理完畢,再將繃帶纏回曹彧胸口,“屬下開幾副藥,將軍先喝幾天。”
“能不能快點?兩天之後必須回去。”時機不等人,曹重雖在前邊頂著,但跟陳國人交易的始終是他,他不能失蹤太長時間。
“……”他又不是神仙,這種傷口再快也得十天半個月吧?兩天——兩天送死到是夠了,“屬下盡力。”還是收拾收拾藥箱,回去跟家人道個別吧,估計回到軍中,治不好將軍也是斬首。
軍醫收拾好藥箱,配好了藥,告訴芙蕖煎藥的火候和時間後,這才告辭——
他和芙蕖一走,屋裏隻剩下一男一女。
“嘶——”曹彧突然皺眉,似乎是疼得很厲害。
“別裝了。”剛才尖刀剜肉時,眉頭都不皺一下,現在卻疼成這樣,給誰看?
“……”笑,“水總能給一杯吧?”示意一下桌上的茶碗。
櫻或滯一下,這才走到桌前倒茶,“前些日子,荀南守將奉命來捉拿你,可聽說了?/”把茶碗遞給他時,順便問一句。
接過茶碗,喝一口,“不是都讓你打發了?”他是沒見著捉拿他的人,真有反倒好了,前線吃緊,正好補充一下兵源。
“別高興太早,太後不會讓你們繼續這麼任意妄為。”捉拿隻不過是個借口,試探才是真正目的,一旦讓太後知道他們的底線,後麵就是接二連三的手段。
“……先不談這些。”把茶碗放到一邊,拉她坐在身邊,“曹重說這次平成一戰生死難料,未免我後繼無人,他打算把小兒子過繼到我名下——小東西還沒取名,你在宮中詩書讀得多,想一個?”
“……”她不太確定他是在開玩笑,還是真話,凝視了他好半天,才道:“曹重不是你侄子?”他的兒子過繼給他,豈不是跟自己同輩了?
勾唇——沒想到她跟他一樣,第一反應就是曹重要跟自己的兒子叫弟弟,那小子卻無所覺,所以他當下就答應了,“想一個名字。”
“……擎?”一“輕”一“重”,跟曹重恰好是兄弟之稱。
曹彧再難抑製笑意——他很少有這種笑容,像極了頑皮的孩子,“就叫曹擎。”
看著他的笑容,她竟突然覺得他有點可憐,做了這麼多事,吃了這麼多苦,什麼都沒得到,連兒子都是別人生的,真不知道所為何來,“你休息吧。”這麼重的傷隻有兩天時間,估計走的了,卻難回不來。
他沒讓她起身,那麼多地方都沒躲,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回來老宅,就是為了她,怎麼可能輕易就讓她走開——這次平成一戰早已超出了他先前的預想,賭注越下越大,趙國似乎是打算用平成一戰殺雞儆猴,這一戰要是不能贏,就什麼都沒了——父親說這就是他年輕氣盛的後果,他並不後悔,隻是有點遺憾,遺憾有些事沒有早早做決定——比如她,“多坐一會兒。”
“……”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問他:“這些事對你真那麼重要?”
“對。”自小的認知就是山河城邦,受了什麼教導,當然就會變成什麼人。
“那你為什麼偏偏要走這條路?”他選得路是沒人走過的,完全要靠自己開道,而且——沒人知道前方等著他的會是什麼結果,成功與失敗不過一線之隔。
“有人喜歡熱鬧,當然就有人喜歡安靜。”他在這世上,唯一能選的就是自己的路。
“是夠安靜的。”安靜到已經接近黃泉了。
他沒再說話,而是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額心——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芙蕖後退半步,退出門外——將軍正枕在大人的腿上,似乎不是進去打擾的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