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在門外稟報——軍中有人來。
來的正是剛進秦川的董牧——
董牧年不過而立,原是豫州獵場的守將,因青華一役與曹彧結識,並成為其親信——青華是曹彧的發跡之所,在曹彧離開青華的這段時間,一直是董牧在打理青華軍,這次之所以調他過來,因為曹彧想將秦川軍打造成另一支青華軍。
“還沒吃吧?”曹彧鬆開身邊女人的手腕,示意董牧進屋。
董牧沒敢邁腿——他來得好像不是時候,人家小夫妻好像正溫存,“屬下明天再——”被曹彧打斷。
“進來吧,明天你還有事,沒工夫上山。”曹彧擺手。
櫻或收回自己的手腕,輕輕揉一下,並看了看他套在她拇指上的東西——一枚刻著異獸的銀色指環,不像是銀質,挺稀奇的材質。
董牧遲疑著跨進門檻,並在離他們兩人最遠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按照常理,此時屋中的女眷應該退避,至少也不該冠冕堂皇地坐在廳裏聽他們談話——櫻或卻偏偏不回內室,而是拾了桌上的《奇人異誌》坐到一邊。
“芙蕖,再拿雙筷子來。”曹彧對門外的芙蕖道。
董牧有點拘謹,擺手示意他不餓,可耐不住曹彧皺眉,他一皺眉,董牧隻得坐上前去。
“秦川不比青華,能由著你捏圓揉扁,這次你恐怕要吃些苦頭了。”將芙蕖拿來的筷子遞給董牧。
“屬下明白。”董牧雙手接過筷子。
“秦川軍廢製多年,營裏關係複雜,除了驍騎營是曹家的子弟軍,其餘……”拳頭微微蹭一下下巴,“你見了就會明白——除了曹姓、李姓之外,黑、胡兩姓也是軍中大姓。”這次他讓他來就是為了對這四個姓氏的軍官進行大清洗,“前幾天去了一趟平成外的冶煉作坊——見匠人在煉一種剛金——”手指撚起左手拇指上的指環——與櫻或指間的那枚相同樣式,“很是稀罕,便讓他們鑄了一把槍頭——”將指環戴回拇指,“一會兒讓胡子送到你那兒。”
“……將軍。”那麼貴重的東西,他受之有愧。
曹彧微微搖一下手,示意他不必覺得受寵若驚,“我想拿那把槍頭跟你換另一支驍騎。”他給他槍頭的意思很明顯——希望他能把散漫的秦川軍變成另一支“槍頭”,因為他打算在趙國的喉頭插一把利刃——
“屬下一定盡全力。”董牧保證。
“不是全力,是必須做到,臘月我便要將他們帶到平成。”語氣平緩而放鬆。
“……”臘月……董牧瞠目……五個月變出一支鐵騎!這會不會太天方夜譚?
曹彧勾唇,“我幾時跟你開過玩笑?讓你來做,必然是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秦川軍缺的是紀律,驍勇和戰力他在平成一役已經試探過,否則也不會把他董牧調過來。
“……將軍既相信屬下,屬下一定做到——臘月交令箭,逾時軍法問責。”在正事上,將軍的確不曾說過大話,既然他說得出口,必然是對秦川軍有把握。
“行了,坐下吃飯吧。”
“屬下還是下山到營中看看吧。”這麼嚴峻的形式,他哪裏還吃得下飯,總歸是要翻翻花名冊,了解一下秦川軍的概況,隻有五個月——一天都不能耽誤,何況將軍也才剛回來,總歸是要給他留點私人時間。
“去吧。”看他這副拘謹的樣子,留下來估計也吃不進去。
董牧一走,屋裏又隻剩下他們倆——
曹彧轉臉看向正在翻書的人,剛才的氣生到一半被董牧打斷,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消氣——走過去,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上,“玩笑話,當真了?”握住她的左手,拇指上那枚扳指在指間晶晶閃著光亮,“做匠人不易,刀刻鉗磨,一絲都不能出差。”這對扳指是他親手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