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就是團圓的日子,什麼一家四口,就愛胡說。”顧嘉珮走過去,摟著賀玉閣的肩,“快坐下,玉樓和月安也快過來,姐弟三個有什麼好吵的。”
“一個外人,還年年在我們家團圓。”賀玉閣用眼尾掃了一下溫月安,低聲哼了一句,然後才不情不願地坐下了。
溫月安什麼話也沒說,安安靜靜地坐在輪椅上。
他幾年前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不說話,也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音。
那時候一場大火,溫家隻剩下一個殘疾的孤兒,顧嘉珮從報紙上看到新聞,看到“孤兒的母親是個鋼琴教師,常常免費給交不起學費的學生上課,不僅如此,還總是留吃不飽飯的學生在自己家吃飯”那一行,立即就把溫月安抱回家了。
溫月安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說話,餓了疼了難受了都不會講,對其他人的言語行為也一概無動於衷,連生病了都要病得身體出現不自然的反應才會被人發現。
顧嘉珮推他曬太陽他就那麼一動不動地坐著,太陽偏了角,直直地照到他眼睛上都沒有反應,也不叫人給他換個方向。那時候賀玉樓在上小學,正是招貓逗狗的年紀,溫月安越沒反應他越要去招惹,覺得比招惹班上女孩子還有意思,又是講笑話又是翻跟鬥,要不就捉些蟲子麻雀之類的嚇人家。
溫月安還是沒有反應。
賀玉樓折騰了幾個月,連魔術都學了,一放了學就變魔術,到了晚上,恨不得把天上的一個月亮變成九個給溫月安看。
賀慎平與顧嘉珮結婚好幾年才有第一個孩子,所以百般縱容,等再生了賀玉樓的時候,賀玉閣已經被嬌慣得不像話,於是養賀玉樓的時候便嚴厲起來,三歲開始學琴練字,寒來暑往,一日不可廢。
所以經常當賀玉樓從空氣中摸出一顆話梅糖,還沒來得及把糖變走的時候就被顧嘉珮捉去練琴了。
一天晚飯後,顧嘉珮和賀慎平要去別人家做客,帶著賀玉閣一起去,留賀玉樓在家裏練琴。
顧嘉珮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玉樓,月安睡得早,你練完琴就去寫作業,別吵他,聽到沒?”
賀玉樓滿口答應,等他們一走,又彈了好幾分鍾琴,等確保父母遠遠地聽著琴聲放心離去後,他從琴凳上跳下來就往溫月安房間衝。
顧嘉珮走之前就帶溫月安洗漱完了,溫月安坐在被子裏,眼睛看著窗戶外麵。他常常這樣坐著,一動不動,幼小的身體極度疲憊不能保持坐姿了就會倒在床上睡著。
賀玉樓爬上溫月安的床:“我來了。”
溫月安仍看著窗外。
賀玉樓走到窗戶邊,朝著月亮的方向伸出手,一抓:“你看,我從月亮上摘了一顆糖。”
溫月安沒反應。
“你跟我說句話,這個就給你吃。”賀玉樓把話梅糖伸到溫月安鼻子底下。
沒反應。
“你不說的話,我就把它變回月亮上去。”賀玉樓引誘道。
沒反應。
賀玉樓手掌一翻,假裝可惜道:“你看,沒了。”
溫月安看著窗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賀玉樓能耍的把式都耍過了,他又是個不認輸的,一下子脾氣上來,又沒顧嘉珮賀慎平看著,直接就把溫月安抱了起來,然後爬上鋼琴凳,踩在上麵把溫月安放到了鋼琴頂上。
那時候賀玉樓已經能彈難度很大的曲子,雖然還不知道什麼叫炫技,但是急著顯擺引人注意的心態和每個有點特長的小男孩一樣。他一邊手指翻飛,一邊時不時抬頭去看溫月安。
溫月安居然在低著頭看琴鍵,而且不是木木地盯著某一點,他的視線在隨著賀玉樓的手指移動。
賀玉樓極盡誇張之能事,翻出一本《世界鋼琴名曲選集》,專挑最難的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