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玉閣去敲賀玉樓的門。沒有人應,門也沒反鎖,她一推,發現裏麵根本沒人。
賀玉樓早就不在自己房裏了。
他躺在溫月安的床底下。
前一晚賀玉樓剛進來的時候,溫月安還在想賀玉閣說的那句:“你等玉樓醒來再這麼幹試試?你看他覺不覺得髒?”
他沒有想過賀玉樓會覺得那髒,因為當常良言這樣親賀玉樓的時候,賀玉樓明明在笑。
但當聽見賀玉樓的腳步聲時,溫月安仍然瑟縮了一下,因為害怕,怕萬一他師哥真的像賀玉閣說的那樣,覺得髒。
溫月安閉著眼睛,賀玉樓說:“別裝睡了。”
溫月安輕聲喊:“……師哥。”
賀玉樓笑了一聲,但聽起來更像是生氣:“你知道我是你師哥?”
溫月安沒敢抓賀玉樓的手腕,他隻輕輕捏著賀玉樓的衣擺,在黑暗中看著賀玉樓,又喊了一聲:“師哥。”
賀玉樓被這個動作討好了,他總是很容易被溫月安這樣示好的小動作或者眼神討好。他蹲下來,平視著溫月安,像認真教溫月安彈琴的時候那樣,溫聲道:“月安,你不能對我這樣。”
“哪樣?”溫月安湊過去,在賀玉樓唇角親了一下,“這樣?”
賀玉樓馬上站起來,退了一步,溫月安看不清他的臉了。
“對,不能這樣。”賀玉樓說。
溫月安說:“除了這個,別的都可以?”
賀玉樓微微蹙起眉:“別的?你還想做什麼?”
溫月安說:“還想彈琴,寫曲子,下棋,寫字,做杯子……”
賀玉樓說:“可以。”
溫月安:“畫畫,看書,喂魚,吃糖……”
賀玉樓:“可以。”
溫月安:“一輩子。”
賀玉樓:“……可以。”
溫月安:“沒有別人。”
賀玉樓:“……月安。”
溫月安:“沒有別人。”
賀玉樓:“月安,我一輩子都是你師哥,但你我遲早都會娶妻生子。”
溫月安:“我不會。”
賀玉樓:“你會的。”
溫月安:“我不會,一輩子都不會。”
賀玉樓:“但是我會。”
溫月安不說話了。
賀玉樓在床邊站了一陣,躺到溫月安床下,說:“好好想想。等你想明白了我再走。”
就這樣,一個人在床上,一個人在床下,兩人聽著對方的呼吸,知道對方都沒有睡著。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大雨,雨水打在窗外的草木與石頭上。雨聲像某種樂器,一聲一聲,不急不緩地從耳畔灌進心裏,然後又在心中不急不緩地蕩來蕩去。
天漸漸亮起來,雲端好像有了日光,雨卻還在下,像是永遠不會停。
賀玉樓敲了敲床板:“想明白了?”
溫月安不說話。
賀玉樓喊:“月安。”
溫月安:“師哥,我要是一輩子想不明白,你就一輩子留在這裏嗎?”
賀玉樓氣笑了:“你打的這個算盤?你知道這地板有多硌人嗎?”
床上扔下來一個枕頭。
賀玉樓把枕頭扯到自己腦袋下:“你小時候還待我好些。”
溫月安低聲道:“……你小時候也待我好些。”
賀玉樓抬腳輕輕踢了一下床板:“什麼我小時候,你見過我小時候嗎?”
溫月安淡淡道:“見過。你小時候把小人書藏在琴譜裏邊彈琴邊看,練字的時候左右兩隻手一起寫,闖了禍就躲到我這裏來……”
溫月安聽不到賀玉樓的動靜,聲音越來越小。
房中一片寂靜,隻聞雨聲。
突然,從床下傳來了賀玉樓的笑聲,是真心的,開懷的,十分高興的那種笑。
溫月安聽著賀玉樓的笑聲,也微微揚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