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夜色 鋼琴與簫》- 趙海洋】
沒過多久,敲門聲再次響起,輕輕的,有禮的,伴著一聲“玉樓,是我”,是常良言的聲音。
賀玉樓看了門一眼,臉色有些發沉,他不知道常良言也在。
溫月安抓著賀玉樓手腕的手指突然一緊。
“我去開門。”賀玉樓說。
溫月安死死地握著賀玉樓的手腕。
賀玉樓任溫月安抓著,站在原地,低下頭,俯視著溫月安的眼睛。
“玉樓?”常良言在門外喊。
“等一下。”賀玉樓說。
他俯視著溫月安,仿佛可以等到天荒地老。
“……師哥。”溫月安喊。
賀玉樓仍舊那麼看著他,沒有應聲。
溫月安看著賀玉樓,慢慢鬆開了手指。
賀玉樓幾步走到門口,開了門。他沒有讓門大開,隻讓門開到比一人稍寬,剛好讓他擋住。
常良言的耳尖有一點紅,臉卻是發白的:“玉樓……我都聽到了。”
此時在一旁的賀玉閣不知如何是好,她看見常良言跑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後悔起來,她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就不該把事情告訴常良言的。
常良言咬了一下嘴唇,咬得很重,讓賀玉樓想起它們的味道。即便聽到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她仍帶著一點希冀般地看著賀玉樓,問:“不是那樣的,對吧玉樓?”
如果這時候隻有她和賀玉樓兩個人,也許,僅僅是也許,她會聽到別的答案,也許賀玉樓會跟她解釋之前那些奇怪的言語。但是現在,賀玉閣也站在旁邊,她也像常良言一樣看著賀玉樓,希望他可以說不,希望他可以像平時一樣壞笑著說:“騙你的,這也信了?”然後便可以坦然地隻送走溫月安一人。
沒有人知道這個時候賀玉樓在想什麼。
他靠在門框上,修長的手指按在門上,指甲的頂端有些發白。
窗外劈啪的雨聲更顯出一室的死寂。
他想起常良言從泳池上來的時候,四周響起的水聲。她穿著紅色的連體泳衣,胸脯隆起,大腿緊實,雙手撐在扶手上。水珠從她的頭發上、身體上滾落下來,太陽那麼燦爛,把那些水珠與水流照得流光溢彩。
少女的皮膚像是奶,上麵流淌著蜜。
他想起常良言坐在郊外的山坡上,吹豎笛的聲音。這樣簡單的樂器她也吹得不好,風有時候會把短發吹到臉頰上,她正吹著笛,兩隻手本在笛孔相應的位置上,卻不自覺抬起一隻手去撥頭發,吹出的笛聲馬上便不倫不類起來。
她幹脆不吹了,大方地把豎笛遞給賀玉樓:“你來。”
在陽光下,笛嘴上淺淺的濕痕明顯又曖昧。
畫麵,聲音,觸感,氣味,因為常良言的出現,這個夏天變得格外不一樣,它是美的,但不是賀玉樓學習過的那種所謂的藝術上的美,這種美不需要鑒賞與思考,不需要挖掘與發現,它就在那裏,自然、原始而濃烈。
但是夏天快過去了。
“玉樓?”常良言向前邁了一步,她想伸手去碰一下賀玉樓發白的指尖,卻忍住了,此時此地並不止他們兩人。
賀玉樓低聲“嗯”了一下。
他知道,在他身後,溫月安也在看著他。
溫月安看賀玉樓的眼神與常良言不一樣。如果目光有實質,常良言的目光或許會在賀玉樓身前印下兩圈淚痕,而溫月安的目光在賀玉樓身後,大概是要留下兩片燙人的血跡的。
賀玉樓長長地、無聲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道:“就是那樣。”
常良言盯著賀玉樓,嘴唇微微張開,臉頰輕輕動了動,像是不受控製。
“賀玉樓,你,那你還……”常良言的胸脯上下起伏了一會兒,“你明明不是那樣的,你沒有那種病,我知道。”
賀玉樓說:“就是那樣。”
“你別說了。我要回家了。我,我不會再來你們家了。”她說完,卻沒有動,還在原地看著賀玉樓,等待他的反應。
賀玉樓的指甲尖更白了,他沉默了一陣,低聲說:“……好。”
“……好?!”常良言不敢置信地又上前了一步,控製不住地砸了賀玉樓一拳。
她覺得自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轉身就往大門外跑。
賀玉閣追了上去,比起安慰,她更想確認常良言不會把這件醜事說出去。
賀玉樓沒有轉身去看溫月安,他從外麵帶上了門。
溫月安轉著輪椅,開門,跟出去,賀玉樓背對著他說:“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