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可能?不是被人打了放到這兒的吧?”唐小離不敢相信,因為看樣子,女孩像是一頭撞在了十幾根從大貨車尾部伸出來的金屬杆件上才摔倒的。
那些粗大的金屬杆那麼明顯,根本不可能繞不開。
本來女孩身邊一個人也沒有,當鍾關白和唐小離過去之後,旁邊馬上就圍了一群人,有幾個還舉著手機拍照。
唐小離看了一眼正在打電話的鍾關白,雖然戴了口罩,暫時沒被人發現,但是也因為口罩和不同於一般人的氣質被拍了不少照片。
鍾關白打完急救電話,指了一下女孩身下的地麵,對唐小離說:“盲道。”
唐小離怒了:“操。這貨車也太他媽缺德了吧,剛好從半空中伸出這麼一截到盲道上來,盲杖都發現不了。”
鍾關白:“唐小離,你剛才不是也沒發現?這不是故意幹缺德事,這就是忽視,假裝一個少數群體不存在,反正跟他沒關係。”
唐小離語塞,半天才說:“……你怎麼就發現了?”
鍾關白低聲說:“你忘了,我以前還沒失業的時候,也是資助他們的。”
唐小離想起來:“我記得你以前讀書的時候也經常去一個特殊教育學校給那些小孩彈琴,有個看不見的小女孩問你,星星長什麼樣子,你說彈給她聽,所以後來才有了《聽見星辰》和《一顆星的聲音》。”
鍾關白也想起當時那個小女孩:“好多年了,她應該都長大了。”
救護車很快就來了,兩人不放心,於是跟著救護車一起去了醫院。
圍觀群眾見無瓜可吃,這才作鳥獸散。
護士問能不能聯係到女孩的親屬,鍾關白把女孩的包遞給護士,讓她看看有沒有什麼能提供身份信息的東西。
護士找到一本殘疾證,裏麵寫著監護人和電話。
“您好,請問是李意純女士嗎?”護士問。
鍾關白原本想等護士聯係上女孩的家人就走,沒想到聽到了這個名字。
護士說明情況,報上醫院地址,請對方盡快過來。得到肯定答複後她才掛了電話,對鍾關白說:“已經聯係上監護人了。您要是有事的話,可以離開,沒關係的。”
“我還是等監護人來吧。”鍾關白說。
護士點點頭,準備離開,他又多問了一句:“這個受傷的女孩,叫什麼名字?”
護士翻開殘疾證:“鍾霽和。”
梅雨霽,暑風和。
鍾關白問:“鍾霽和?不是李霽和?”
護士又看了一眼,確認道:“是姓鍾沒錯。”
唐小離說:“怎麼啦?不能跟你同姓啊?”
鍾關白說:“我留下來等監護人過來。”
唐小離:“你認識?”
鍾關白忍不住朝急救室看去,可是門關著,他什麼也看不見,剛才的女孩滿臉是血,他也認不出樣子。
“那個問我星星長什麼樣的小女孩,叫李霽和。”鍾關白說。
唐小離說:“說不定是同名不同姓。”
鍾關白想起好多年前,他每周都去那所特殊教育學校彈琴,那所學校裏有很多孤兒,都是天生殘疾被父母拋棄的,李霽和也是其中一個。
去得多了,他和孩子們都熟悉起來。
有一天,李霽和抱著鍾關白的腿,對其他小孩說:“你們誰都不能嫁給阿白哥哥,隻有我能嫁給阿白哥哥。”
鍾關白想了想,彎下腰解釋道:“阿霽,阿白哥哥隻能和男孩子結婚,而且是成年了的男孩子。”
小女孩立馬就哭了:“那我怎麼辦?”
鍾關白說:“阿霽是妹妹。”
李霽和哭了半天才決定退讓一步:“那,那好吧……就妹妹吧……但是我以後要改名叫鍾霽和,和阿白哥哥一個姓,才是真妹妹,阿白哥哥要是再認其他妹妹,就都是假妹妹。”
鍾關白笑著摸摸李霽和的頭:“好,阿霽以後就跟我姓鍾。”
鍾關白回憶起來,後來在娛樂圈裏沉浮,雖然一直提供資金,可是那麼多年都沒有再回去過,仔細一想,也不知道究竟忙了些什麼竟忙成這樣……
等了二十來分鍾,他看見一個女人焦急地朝這邊走來。女人老了許多,一張白皙的圓臉卻還和從前一樣和善,他認出來,是李意純,於是便摘下了口罩。
“請問有個剛被送來的女孩是不是在這邊……”李意純又是驚訝又怕是自己認錯了,“是……鍾關白?”
鍾關白點點頭:“李老師。”
他喊完,又覺得十分愧疚,人家一直記得他,還一眼就認出來,他卻沒有再回去。
“好,好。”李意純還想著方才的電話,有些著急,“我來看阿霽,我先去問問她的情況再來找你。”
“是我送她來的。”鍾關白把具體情況說了,“現在她還在急救室,不過剛才在救護車上,醫生看了,說沒有生命危險。”
“好,那我在這裏等她出來。”李意純這才稍微放下一點提著的心。
過了一會兒,鍾關白問:“……李老師,學校現在怎麼樣?”
“不錯的,添了很多教學設施,多虧了你一直在捐款。”李意純看了看鍾關白,“好像這幾年比從前瘦了,也不要太忙了把身體弄壞了,你看你,都忙得沒時間回來看,其實比起捐錢,孩子們都更想你回去看看。”
鍾關白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可能李意純不知道他今年沒法捐款了。
他正想著如何回應,李意純卻說:“你看,你今年又捐了這麼多錢,暑假的時候都已經開始修新校舍了。”
“我……”鍾關白疑惑,“今年捐了款?”
李意純點點頭:“隻不過換了一個捐款賬戶,賬戶名是陸早秋,轉賬記錄上也說明了是鍾關白捐款。陸先生我早就認識了,知道他是你的伴侶。他說你太忙,沒有時間,所以他總是自己一個人來,有時候拉小提琴,有時候也彈鋼琴。我想想,他這樣,也有好幾年了吧。”她說著,笑起來,“不過陸先生不愛笑,說話也嚴肅,小朋友們怕他,還是更喜歡你些,也一直都記著你。陸先生也覺得這樣很好,他說,他也希望那些小朋友更喜歡你,能記得你。”
“最近陸先生幾乎天天來學校,給孩子們上音樂課,他還能教中文和英文……今天他還教那些聽不見的孩子手語……”李意純看著鍾關白的神色,以為他在難過,“我知道他的耳朵出了問題,但是你也別太擔心了,他這麼好的人,一定會平安健康的。”
鍾關白沉默了很久後,突兀道:“其實他還能教法文……他是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