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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1 【《Faun》-ólafur Arnalds】

Galois念完最後一個單詞,輕輕合上劄記。

鍾關白站在原地許久,才說了一句:“……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文字大概是種奇妙的東西,幾個單詞就讓那些畫麵一一出現在他眼前,當年的陸早秋似乎現在就站在開滿鮮花的院子裏,觸手可及。

“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真的。”鍾關白自顧自地重複道。

“那就不說。”Galois笑了笑,十分體貼。她覺得鍾關白此時的樣子和劄記中不知如何對待一隻鳥的男孩一樣,有些笨拙。這種一時間的不知所措,在她身邊已經不太常見,那倒並不為年輕人所特有,隻是內心已經老去的人很難對某些美好事物保持一份驚奇與小心翼翼。

Galois收好劄記,思考了一陣,便從架子上拿下那個漂浮著三角鋼琴的立方體:“我覺得你會想要它。”

“能聽到劄記的內容,我已經很高興。”鍾關白搖了搖頭,沒有接,“每樣隻有一個,少了一樣,對紀念館來說是一種遺憾。”

“不是遺憾。”Galois說,“我的叔父非常愛音樂,卻沒有演奏天賦。他的妻子年輕時曾是一個交響樂團的長笛手,後來因為疾病退出了樂團。他做這些的初衷,是為了讓他的妻子開心,也是因為對音樂的熱愛。我想,對於他而言,最重要的,是愛與音樂。這裏已經有了你的琴聲,而它,”Galois看了一眼那立方體中的鋼琴,“也可以由最合適的人保管著。”

鍾關白想了想,還是沒有接:“如果它現在是我的了,那麼,我決定將它永遠放在這裏,讓更多人看到。因為,愛與音樂,應當屬於所有人。”

Galois被這個決定觸動了一下,點了點頭。

兩人告別的時候,鍾關白說想一個人再在院子裏待一會兒,Galois笑著說,走的時候將院門帶上就好。

有風吹來,鍾關白似乎聞到了一絲海水的味道,在被各色植物環繞的院子裏,他忽然想起了那片與陸早秋一起走過的玫瑰花田,那座多肉植物園,還有那個“根在土壤,頭在天堂”的短句。

其實那說的就是陸早秋,他想,被拘禁在平凡人間的陸早秋。

當初說什麼心酸,現在想來,那簡直是他鍾關白一生可遇不可求的幸運。

歐洲冬季的黑夜來得早,等夕陽快要下沉時他便鎖了院門開車回酒店。一路海濱山城的景色,手機裏的小提琴曲通過藍牙從車載音響裏傳出來,那是陸早秋隻為他一個人演奏的樂曲,沒有第三個人聽到過。那些曲子中的情感如此不加克製,每一弓都傾瀉出仿佛要將人擁入懷中的渴望,若不是極其細致而完整地研究過陸早秋整個演奏生涯的樂評人或研究者,大概很難相信那出自陸早秋之手。

車大約行了一半路,小提琴聲忽然被打斷,鍾關白朝手機屏幕瞥一眼,是陸應如的電話。此時國內已經很晚了,應該是要緊事,鍾關白想到與陸早秋父親約定的見麵,心裏微微發沉。

“應如姐。”鍾關白按下接通鍵。

“鍾關白,我剛聽父親說,你要去見他。我建議你不要去。”陸應如的聲音沒有什麼情緒,就像某種付費的高級專業顧問,“也許你覺得事情嚴重緊急,但是你應該能想到,如果父親真的非常堅決,像他那樣的人,多的是手段。這麼多年他都沒有采取什麼真正能稱得上‘徹底禁止拉小提琴’的行動,隻是偶爾對早秋……”陸應如頓了一下,選了一個她幾乎不會使用的難聽詞語,“發瘋,說明他並不十分堅決。你不必多做什麼,萬一真的有事,這裏也有我。”她沒有直接說出口的是,那個身居高位習慣掌控一切的男人正在老去,也正在逐漸喪對陸家的掌控。

“應如姐,你……”鍾關白說,“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可是我不能接受有一個人不定期地對早秋發瘋,就算那個人是他父親。早秋從前從不讓我知道這些事,現在他好不容易願意讓我知道了,我不可能什麼也不做。”

“你打算做什麼?”陸應如倒沒有生氣,即便她與鍾關白觀點並不一致,可她能感覺到鍾關白與從前的不同,那個在她看來軟弱、毫無擔當的鍾關白似乎也成長了起來,盡管速度並不快,現在在她眼裏也不能算配得上陸早秋,但這樣的成長仍讓她有了一絲好感。

“說服早秋的父親,用一切方法。”鍾關白說,“當然,我知道這件事你們一定都嚐試過,可是我還是想試一試,我相信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一個身為小提琴演奏家的陸早秋。萬一我真的無論如何也不能說服他,至少我希望以後他不要再打那樣的電話給早秋,任何時候,他有任何不滿,對我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