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關白落在賀玉樓身後,應了一聲,說:“不會讓老師擔心的。”他能在賀音徐麵前打起精神,也肯定能在溫月安麵前打起精神。
賀玉樓慢了一步,和鍾關白並肩而行:“說說,之前問精神病的事,是怎麼回事?”
鍾關白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總不能複述陸應如的原話:總是發瘋的人,就應該被送到精神病院去。
說到底,他心裏還是認為這是陸早秋的家事,哪怕再糟糕棘手,他也不能對別人說。別說賀玉樓不行,就是溫月安身體好的時候他也不能對溫月安說。陸早秋的家事,到他鍾關白這裏就該打止了,因為一定程度上他就是陸家人,再往外一步,便不能算了。
所以他隻能就方法上問賀玉樓一句,送直係親屬進精神病院需要做些什麼,難度有多大。因為陸懷川自己肯定是不會自己去看病的。或者說,陸懷川的狀態,到底能不能算是精神疾病?鍾關白不能確定,他細想起從前與陸懷川為數不多的相處,雖確實不好,但不能說就是精神有問題,可是再想陸應如給他的資料上的、陸早秋所說的陸懷川的某些行徑,某些時候突然的、仿佛不受他自己控製的變化,確實又不像一個正常人。
也許鍾關白的那一絲恐懼就來自於這種不確定。
陸懷川沒有到非關進精神病院不可的地步,可是陸應如一旦開始行動,就必須成功證明他有病,因為如果沒有能把他送進去,等待她和陸早秋的就不知道是什麼。即便她成功了,可如果陸懷川是因為被下了錯誤的診斷而被關了一輩子,那他們其他人的這一生,又真的可以無愧嗎?
行至一個十字路口,鍾關白停下了腳步。
“不想說便不說。”賀玉樓也停下來,“但也不要逞強。”
鍾關白實在想不過來,便含糊問:“賀先生,如果我有個親戚,可能有精神病,自己又不願意去看病,但是身邊其他人都想把他送進精神病院,怎麼辦?”問題一問出口,鍾關白又覺得不對,那麼具體的事情,簡化成這樣一個荒唐問題,根本沒法回答。
賀玉樓並未計較這著實問得差勁的問題,答道:“精神疾病的鑒定沒有那麼容易,就算是直係家屬提出來,也需要病人配合。儀器檢測大腦是否病變,醫生對病人進行問診,這些沒有病人的配合就都非常難做到。”他當年找賀玉閣時便對這方麵有所了解,賀玉閣失蹤時精神狀態已經不正常,所以尋找時特意留心過,此時便將些常識與鍾關白說了。
賀玉樓說了一陣,鍾關白又問了些問題,問來問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問到點子上。終於,等鍾關白沒有提問了,賀玉樓看一眼表,大概快要到溫月安起床的時間,便說:“該回去了。”
兩人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似乎比來時更不平靜,鍾關白走了半天,忽然又問了個問題:“那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病人主動配合?”
賀玉樓說:“親屬說服,或者,谘詢醫生,讓他們給出建議。”
鍾關白問:“親屬應該怎麼說服?”
賀玉樓想了一下:“如果讓病人認識到,去接受診斷和治療是對他有利的,那麼情況也許會好一些。”
“對他有利……”那一瞬間仿佛鬼使神差,一個念頭撞進鍾關白腦子裏,把他驚出了一身冷汗,這不就是有些殺人犯用來逃脫法律製裁的手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