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人抓住她的手,大力拉著她向下墜去。雙膝觸及地麵時候發生的悶響,驚醒了走入夢境之中的自己。
她才深切的明白,原來她和她,是不一樣的。她,是一朵養尊處優,不食人間疾苦的溫室之花。而她,沒有人疼沒有人愛,隻是一柱可憐,又卑微的狗尾巴草。
是啊……就連她身邊的人,也是又老又醜,與那女子身邊的男子,又豈是天地之別……
心灰的回頭,卻是瞬間腦中一片空白。
握著她手的,不是別人,正是那讓她惶恐不安,帶給她噩夢一樣記憶的大太監。
慌亂,恐懼已然不足以形容此時的感覺,她的嘴,她的身體都軟弱的不聽使喚,她想呼救,卻是喊不出聲音。
隻感到那老太監壓著她的頭向下叩拜,“拜見皇上,同釀君姑娘。”
“免禮。”淡淡的聲音裏麵帶著被人打擾的慍怒同戾氣。是剛才那個美得讓人靈魂震顫的男子.
“李公公,這個女子是誰?”女子清脆的聲音響起,帶著絲絲好奇同關切“她怎麼,這麼害怕的樣子……”
她身邊的老太監惶恐的五體投地,恭恭敬敬的回到“回姑娘的話,這便是老奴剛剛娶過門的對食,不懂得規矩,還望皇上同姑娘海涵。”
“你的‘對食’?那個姑娘……”聽到她口氣中的不豫同反感,連翩卻是頭都不敢再次抬起……
她害怕那個大太監,她害怕,看到他醜陋的麵龐就讓她作嘔,他的猥瑣同不堪更是形同詛咒……
然而……原來她更害怕,求救之後,站在她麵前的這個叫做釀君的女子,輕輕柔柔的一聲拒絕……
後來這個女子又說了什麼,她已然聽不清楚……
最後恍恍惚惚的被這個太監牽走,離開之後他的咒罵同毒打愈演愈烈,她也不再想著如何反抗……
因為她讓她明白,她便是地上的一塊浮塵,一個泥土,如何□□,哪怕死了也好……也是沒有人在意……
她失去了尊嚴,她開始自卑到了極點……她開始一遍一遍的陷入那個梅花樹旁的夢境,每一次,她都變成了那位叫釀君的女子,幸福的,養尊處優的……
然後再尖叫著發現一切都是幻象,在絕望的醒過來。
她不再想逃……原來,不是逃出那間屋子,就是意味著她的自由,原來,她的生命已然被人詛咒,再也逃脫不出這腐敗的命運。
可是……為何在這個地方,又讓她看到那麼明媚的一張臉……
這是她們的第一次見麵,然而,釀君,卻是永遠憶不起……
但是她一直記得,那個時候,她匍匐於她腳下,親吻著她腳下的泥土……身邊,是她第一次嫁的夫,那個同樣陳腐而醜陋的太監……
那個太監的虐待愈演愈烈,施加於身體之上的苦楚越發不堪忍受。然而,她卻是慶幸了起來……
因為……這樣,就會使她,不必再做著那樣的美夢了……
日子恍若被凝固了一般,一日千年……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到有人輕輕擁住了自己已然枯槁如同骷髏的身體,感到……有人,將淚灑在她臉上……
灼痛……被打罵虐待了如此之久,沒有想到……自己還會有如此感覺……
恍惚間睜開眼……卻是瞬時崩潰……為什麼……為什麼……
每次見證我不堪的人……總是你……
釀君……該救我的時候……你沒有伸出雙手……如今……我已然墜入地獄,心境如同惡鬼……你卻要將我送入天堂……
不要說什麼對不起,要是早發現……
我隻是恨你……恨你讓我明白人與人之間地位的雲泥之差,恨你的天人寵溺,恨你總是見識到我的尊嚴掃地……
可是……我又喜愛你……那日晶瑩如玉的女子……,一直一直,在我的記憶之中閃耀……
我隻是……想讓你,也嚐嚐如此不堪……
那處於廟堂之上的人……那個美如曼珠沙華一樣的人……同我一樣,也是惡鬼修羅……
我們……既愛著你,也恨著你……
突然聽到窗子拍打的聲音,連翩站起身,打開窗,一直雪麋瞬間瞬間盤旋了進來。
取下它腿上的字條。再次目送其遠走……
那樣自由盤旋的姿勢……卻是如同天使墮下天堂……
字條裏麵的內容觸目驚心……然她卻是微笑得如此安詳……靜靜將其放置燭火之上,點燃,猙獰的火焰一如自己如今衰敗的內心……
釀君……和我們……一切墜入地獄吧……我們,已然等了你,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