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後頭叫:“嘉老板……嘉老板……且等一等!”又奔又喘,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
三人齊齊愕然,回頭看,但見個略胖的人,個子不高不矮,年齡不算太老、也不算太小,紅通通的麵頰,像揉進胡蘿卜粉的麵團,跑得熱了,微微有些兒汗氣,那汗氣也是喜洋洋的人間煙火,與他們剛剛離開的龍嬰住所的所有人都不相同。
謝扶蘇從軟轎上下來,跨前一步,護住嘉與青羽。青羽忽然覺得他們有點兒像一家三口,嘉是娘,而謝先生……是愛護妻女的爹爹吧?她想著,臉又紅了,心底酥酥麻麻的癢著,不知是什麼情緒。
那胖子奔到麵前,向嘉稽首,開口見山報家門道:“嘉老板!我就是那負責做粥和粥菜的那個!”
嘉“哦”一聲,仿佛已經恍然大悟。青羽和謝扶蘇可不知做粥師傅要追嘉而來幹什麼,齊齊看他,便聽他道:“在下七歲進廚房拜師父學藝,主攻是甜鹹細點,但在粥道自認也頗有心得。嘉老板特意叫人帶話給在下,說脆醃菜好。鑼鼓聽聲、說話聽音,那清拌海帶、酸辣菜葉卷也是在下拿手的,怎麼就沒入老板的法眼?挾到碗裏,還是剩了下來。哪裏不妥,請嘉老板明示。”
二人這才明白,這位廚師端是個敬業人士,一聽有人說他不妥,居然要追下山來問的。他對自己的“廚道”這般認真,就如同劍客對劍道認真一般,頓叫人起敬起肅。
這邊,嘉微微抿嘴道:“妾身不懂得廚藝,隻是舌頭尖刁點兒,叫師傅取笑了。這裏離海遠,海帶運過來,當然是貴東西,但要用冰冰住,馬不停蹄趕運才好,到了口還是新鮮的,你這個是曬幹了又浸出來的東西,陳氣太重,不討人喜歡。至於酸辣菜葉卷……”掩口一笑,“叫師傅見笑了,妾身從來不愛吃苦的酸的東西,從前吃到有人做的這個,略帶醋意、竟不甚酸,隻覺爽口,所以喜歡,這次挾師傅的嚐嚐,還是個酸東西,就擱下了。實在倒不知在做法上有什麼區別。”
胖廚連連點頭:“老板是個好舌尖兒,隻不是下廚房的人,這也怪不得……那不太酸的菜葉卷,顏色可新鮮?有其他佐料沒有?”
嘉想一想,道:“新鮮自然是新鮮的,就是幹幹淨淨卷起來的葉子,不覺得有旁的佐料。”
胖廚點頭:“那還是醋的做法了……我得跟調料的人好好研究……” 又問:“那碗白米粥,是下了點功夫的,嘉老板覺得如何?”
嘉常吃粥,青羽倒是知道的,坊主的粥同這胖廚的粥,卻有些分別,就像院裏梅花的形味同外頭梅花有些分別一樣,心裏覺得到,口裏說不出,聽胖廚問到這裏,也忙豎起耳朵聽。
便聽嘉閑閑答道:“火候大約不差了。隻把米換成單季稻米、油換成鬆子油試試?”胖廚拍著腦門,響亮答應。
青羽聽得稀裏糊塗。她不知道稻米分一年單季與一年雙季的,單季稻比雙季稻口感不同。而米泡完了再熬粥時,需揉上一點點的油,一般用花生油,已經算好了。嘉說的鬆子油,更清香些,價錢卻不可以十倍計。但這兩人像完全不管錢似的,一個隨隨便便建議了,另一個茅塞頓開的答應著,抬頭看嘉,滿臉期待,“不知嘉老板現在廚後用著什麼人?我能去拜訪嗎?”
嘉一愣,放聲大笑:“現在我的廚下跟任何人的廚下一樣!都講究,哪裏講究得過來?就這碗粥,還是腸胃到這邊壞掉後,不得已日日要吃它,才費腦筋去問了水米油的事,旁的再沒了。——要不是腸胃,哪裏管什麼粥不粥?從前,最過癮不過喜吃一碗湯泡飯。”
胖廚立馬兒接上去:“隔夜的好飯收拾暖了三分、不傷飯骨,再澆熱湯泡上!那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