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迷惑。
雖然沒有向紀山道出,但從他送我上車,到我在大苑公府的後門下車,近半個時辰裏,那些事如浮光掠影,滑出了小海禁閉了多年那一隅。
在這個巫界外的世界生活下後,小海已經學會如何隱藏本性,如何化解別人對小海過往的刺探,更可以控製自己不要沉溺過往。
但是,紀山的一句話,怎就牽出了一串恁久的事?是他問時的語氣太真誠?還是那一角禁得太久,強肆出頭?
巫界,巫族……這些日子,我沒有任何反抗地隨秋長風在京城各處遊走,也想知道蒼氏那個來了京城的人是誰。如果是蒼天,我……
我一怔:我能怎麼樣呢?
難道,他和其他我避之不及的巫界人有何不同?他想要的,一直也是小海的血。隻不過,他為的不是自己的長生而已。比起巫族裏的其他人,我更不想見他,永遠。
唯一可以放心的,蒼氏人非巫族專出巫師的萬俟氏,武功雖高,但沒有任何巫力,就算打個照麵,也判斷不出小海的存在。何況,隻要不是大巫師禦駕親征,就算是雲家人親來,小海應該都能應付得過去。而並不了解小海力量的大巫師,雖然是族內最渴望長生不老的人,以他高高在上的尊嚴,是不可能親自出麵的……是罷?
但在我踏進大苑公府的時刻起,瞄著四合的暮色,當即收斂了所有紛雜亂緒,將所有心思放在如何從那個不良主子手底下過關上。畢竟,我在做工的當間偷懶是事實。
……嘿,今兒個老天爺對小海格外開恩,疏柳齋內無主子,秋長風竟然尚未歸來。
按理說,稱職而機靈的奴婢在這樣的時刻,應該設法在最快時間內潛回魏公樓前當根木樁,說不定酒酣美人香的主子壓根不會發覺,但小海——不。
既然他要寵我給別人看,那就給他機會縱容,嘿嘿。至於月錢麼……了不起扣個二三兩,小海還是比往月多拿了。這樣想想,還真是過癮呶。
我浴了身,換了衣,爬到床上,睡覺。
半夜時,我被外麵的亂聲擾醒。
裹了厚裳,輕開了門,探出身雲。院子裏站了十幾道人影,除了舉著燈火的家丁,費得多、費得滿,還有黑白無常也在其內。每人都臉色凝重,目光沉暗,是以都沒注意從廂房裏悄聲鑽出來的小海。
“怎麼樣?公子的傷勢如何?”一個留著長髯的男子從公子房內走出來後,諸人圍上去。
那人的臉背著房裏的燈光,加之院內的燈火,麵貌半明半暗的不太分明,但聽著聲音,倒不令人討厭:“對方在傷公子時,是何情形?”
“公子的劍刺進那個巫族邪徒的右胸。”
“這就對了,對方肯定是因傷得比公子還要重致使無法重創公子,所以公子傷口雖在心口,但隻是淺劃而過。”
諸人都籲出氣來。費得多道:“難怪公子說不必驚劫葛先生,咱們還當公子逞強來著。”
“看來大苑公子不願在下盡快還清他人情就是了。”姓葛的長胡男人輕聲發噱。“在下已為秋公子縫了傷口上過了藥,也將藥方開好了放在桌上,每日早晚各服一次即可。”
“謝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