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1 / 2)

在我心口掘出大洞的男人。

蒼天。我在不認識他時,便曉得他是蒼氏的長子,巫族最出色的男人。也是,天女未來的男人。

那是我十四歲的生日。因為馮婆婆驚擾為天女取“藥”的“聖潔”儀式,大巫師以仗責懲處。盡管神誌疲弱,我仍扯下了臂間采血軟管,掙紮下去,抱住了口被堵臂被縛眼看要被拖走的婆婆。

十幾年來,我無聲無息,吞著苦澀的香蘭草,忍著一年中半數歲月需在床榻度過的煎熬,並非為了每年月暈之日便隨巫鈴伴來的“汝生之,即為汝姐。非為汝姐,汝之焉存”的魔咒!

因為,婆婆告訴我,每一個以生命的形態來到這個世界的人,都是上蒼的福憫,每個人的生命都無比寶貴,不管是他人還是自己,俱無權輕賤。婆婆要滄海活下去,忍過上蒼的試煉,忍到足可以主宰自己的生命之時。

如果沒有這樣的婆婆,如果沒有這份支撐,巫族雲家的二女滄海能否存活到今日?

但他們竟敢動我的馮婆婆,動我僅有的溫暖,我不會依。

對著滿室因我突然衝下來的震愕麵孔,甚至是大巫師深不見底的眼睛,道:“如果你們敢動婆婆,我會放光自己全身的血,讓你們的天女在未來連一滴血都拿不到。”

“為了一個老奴,你竟敢說出這般忤逆無良的話?”大巫師如毒蛇噬蛙般盯住小海。“為天女獻血,那是你生來的使命,成為天女的藥人,更是你無上的榮耀。”

好笑。“我不認得天女,隻識馮婆婆,你們敢動她一下,就讓你們的天女去吞香蘭草。”

“你可忘了,天女是你的親姐?”

“你真是蠢,聽不懂話麼?我說,我不認得天女,也沒有姐姐。”

巫族,甚至整個巫界,敢如此對一族的大巫師如此說話的,小海是第一人。馮婆婆常言大巫師那壓人的氣勢隻有滄海毫無所覺,事實上,我的確感覺不出來。這個穿著金色巫師袍衣的百歲人,也隻不過是那些對著小海的血會射出貪婪眼光的人群中的一個,麵上的慈悲,掩飾不去心底的汙暗。

而我的不敬激怒了大巫師:“你們將她拉回采藥台!將那老奴拉出去!”

麵對圍來的人,我鬆開捂在臂間取血處的手,滄海寶貴的血立時如注流出,並迅速被大地汲取的點滴不剩。嗬,真是寶貴,竟連這哺唷萬物的大地都會饞涎,這血真是寶貝呐……

“你住手,你住手,你……你們還不快攔住她!”滄海血流不止,大巫師眸色亦赤紅如血,那急切焚亂的模樣,幾乎亂了他素來八麵不動的穩篤修為。

我取下頭上那隻唯一綰發的簪,放在自己的頸肩之間:“你們再向前一步,我會把這條脈割開。”

“你——”大巫師的眼芒盡管毒冷,但我的眼仍淡漠無瀾。我不怕他,他感覺到了。“沒想到,你為了一個下賤的老奴,連自己的親姐性命都可不顧!”

“沒了我,她可以吃香蘭草。”過去的多少年,我不就是吃它活下來的?

“香蘭草奇苦奇澀,食之如柴,天女玉體羸弱,豈能食之?”

“我可以吃,她就可以吃,何況,在我沒到未六歲之前,她吃的不就是香蘭草麼?”

“你命定下賤,豈能和天女相提並論?”

“你何嚐不賤?”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