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 / 2)

“小海,我從沒有看輕你,而是我的出身塑就了我對人對事的態度。十歲時,我隨娘去上香,坐在轎子裏望著街道兩邊的人,我問娘,他們為何會那樣看我。娘說,他們是在嫉妒,嫉妒我有著他們一生也難以觸及的尊榮,所以,他們理所應當地要接受我們的低視。盡管後來,我明白事情並非全是如此,但有些認知一經形成,還是難以更改。所以,我對你說話時,免不得不能真正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那日,她找到我,一番明顯是示好的表白,卻讓人聽著無端的怪異不適,想來,秋水公子合該是趾高氣揚的罷?不然,聽到後來,水若塵本色話出口時,也不會讓人感覺正常了許多。“我一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也知道如何去要。清風是我勢在必得的,不管需用怎樣的手段、心機,我都要一試。所有擋在這條路上的障礙,我必然要給清除,小海,我不希望你是那個障礙。”

秋水公子這一著,叫不叫先禮後兵?從這一麵來講,這位集美貌和家世的驕傲麗人,似乎蠻看重小海的嘛,嘿嘿……

……

“小海,小海,小海!”

我眨了眨眸,向近在盈寸的大臉釋出乖巧笑意,“何事,大哥?”

“公子的藥到了,還不服侍公子用藥?”

“喔。”

小海不思長進,大哥恨鐵不成鋼,雙眼全是嗔責。我隻當遲鈍不察,踮腳細步,持起別個丫鬟托來的藥碗,奉到公子近前,“公子,請用藥。”

“沒見本公子正忙著?”

聽這不陰不陽的腔調,他大爺心情又不爽了。“是。”

“先惑,你接著說。”

“其實那筆銀子的去向並不難查。五百萬兩白銀啊,除了抬銀子的,有幾個可以真正摸到?我隻肖將可以真正摸到銀子的人串成一條線,逐個排查就好。既然排查,當然要先從最大頭著手,南燕國君自是當仁不讓。許是對方覺得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所以,那五百萬兩打著‘大隴國庫’印鐫的銀子,時下就在南燕國君的私人庫房內安穩呆著。隻待風聲過去,運到冶煉處從新融煉鑄模,它們便徹底與朝廷擺脫幹係了。”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那倒未必。”秋長風垂眸輕哂,“南燕國君此舉,隻是足以說明他對朝廷的輕視之心而已。”

婁攬月咂舌道:“朝有三公,野有四王。南燕國君乃襄西王的內侄,襄西王乃四王中兵力最盛者。南燕國君無疑正是恃著這一點,行事才會如此狂妄,了不得啊了不得。”

“更了不得的是,就算把官銀在私庫的折子遞上去,朝廷也不能翻查國君私庫。按大隴律,私庫為國君私產,未得屬國國君應許者,僅九五之尊可入內。也就是說,要查可以,皇上一個人走進去,你們說,咱們的皇上會麼?”水若塵目視秋長風,麵上光彩動人,侃侃言罷,有意無意瞥了小海一眼。

何意?嗯,但願是小海多心。

“清風,你欲如何行事?”

問話者,是黑無常,也就是費得多告訴過小海的與“白衣秀士”裴先惑情若焦孟的“冷麵閻羅”楊烈。啐,給自己封個閻羅,仍是黑無常一隻。

“如何能讓南燕國君把這五百萬兩吐出來?”

“吳輔弼那邊查到了什麼?”

“那個迂腐書生,能查到什麼?”黑無常不屑輕哼,“前幾日,為了官印焦頭爛額。最近,又被泊湖郡首送去的一青樓花魁迷得神魂顛倒。照那般下去,就算有命回朝複旨,也沒福脫過瀆職的罪愆。”

秋長風長睫覆著的眸內,光華閃逝,“錯了。吳輔弼斯人,如你所說,骨子裏的確迂腐耿介。但凡此類人,必將孔孟之道奉若圭臬。除非那個青樓女子當真能勾魂攝魄迷其本性,否則,很難讓讓他真正將所負使命拋置腦後。”

“清風的意思,是吳輔弼在故布疑陣?”黑無常將信將疑,“他有這樣的腦袋?”

“他沒有,他身後的人有。”

“吳輔弼如斯不知變通的頑劣人種,也知道攀結靠山?”

水若塵一笑:“他當然有靠山,他是天子門生,天子便是他最大的靠山。”

黑無常蹙眉,“但天子派他頂欽差之名出行江南,不隻是為了給清風做掩護的麼?”

秋長風薄唇勾出淡笑,“誰做誰的掩護呢?”

“原來……”黑無常恍悟,“那清風你領命前來,是為了……”

“將計就計。”仍是水若塵悠然自信的接口。

秋長風兩眉之間,一道細皺微現,墨眸靜瀾無波,掃過諸人。“楊烈,你回到吳輔弼身邊,別放過任何細枝末節。本公子想知道,天子到底派了哪位高人去指點他的門生。這個人,也許就是本公子懷疑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