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1 / 2)

縱是與太後母子間並不和睦,昭景帝對自己的母親亦是毫無防備。是以,那杯“無香三日”飲得如平日的每一盞,隻餘涓滴。待他神誌昏迷,“太後”擲杯為號,安排在旁的刺客出手刺中皇上肋下,引得宮堂大亂。順理成章地,“太後”連夜密宣重臣進宮商計國之大事。所謂監國,所謂顧命,她都不曾放在眼裏,隻不過想讓愛子堂而皇之地脫離那間密室的囚禁而已。

在房頂睹得一切的秋長風,離宮門,出兆邑,堂堂西衛國君行捕快之職,在村鎮間捉了五六名當街逞霸之徒,再返逃邑,進宮門……

自然,這中間少不得我這位巫族妖女的推波助瀾。帶他移形換影,給歹人迷心催心,將行刺之事毫無破綻地推給了秋遠鶴,助得狐狸母子唱圓了這場戲,居功至偉呢。

另一些人,也少不得。

“皇帝如今怎樣?”

“皇帝?哪家皇帝?”冷蟬兒明知故問。

“你家皇帝。”

“他當然好。”

“他當真沒有計較你那一刀?”

“他……”冷蟬兒這個天字第一號的奇怪女人,此時際,頰上倏抹起了兩團紅意……害羞?“他說,他感謝那一刀。若非如此,我永遠不可能和他相守。”

“……真是個癡情皇帝呢。”刺中昭景帝肋下的那一刀,正是出自冷蟬兒的纖纖玉手,她便是那個刺客。那一刀,斬去了她與皇帝所有亙隔的心結,使她靠近他時,不必再糾纏於對妹子的欠負而卻步。

“他既如此癡情,連你的一刀都能坦然接受了,為何你設計秋遠鶴謀反,他還要以一耳光外加趨你離開來招呼?若是以前,還可解釋為,江山於他比你於她來得重要,但明明……”

“他是在吃醋,他氣我將自己設計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下。”冷蟬兒嫣笑,“還有,他的母親若知是我逼反了秋遠鶴,必定會殺我,那樣的罪名,是任他如何阻攔,也阻攔不住的。他隻得先趕我離開。”

“嗤。”我氣音對之,“此時甜得發膩,那時為何要尋死覓活?”

冷蟬兒笑得更加嬌媚,“你是在嫉妒罷?他為了我,早早就不想要那個皇位了。太後壽宴時,他欲以秋長風腰牌謀秋長風罪名,就是想借他反噬交出皇位。河州城下,他當著幾十萬兵士之麵,拿你作脅,就是為敗壞自己的名聲。可惜啊,你家那隻狐狸偏偏不領情,非要自己奪過來才算過癮。”

這個,我無話可說。臭狐狸的確有些許……變態。察悉皇帝的心思不是一日兩日,非要周旋恁久,以“奪”來過癮。

“我家皇帝初萌退意時,即在秋長風、秋皓然、秋遠鶴三個人中掂量許久。秋皓然有輔君佐世之才,但不足以獨擋一麵。秋遠鶴能力卓著,馭人有術,但心性寡仁,過於戾狠。秋長風……你也該了解你家狐狸了,無疑成了最佳人選。”

“呿,把你家皇帝說得如此偉大,好像事事都在他掌握中似的。”

冷蟬兒立即就擺出了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兒,甜兮兮道:“他的確早有部署,但我也不領情啊。他讓出來的有什麼意思?就要別人奪過去的才作數。雖然,最後還是他自發寫了禪讓書,但想想看,病榻前頹力舉筆,‘逼宮’的意味就十足了是不是?而且,如果沒有那一刀,縱算我和別人聯手設計走了他的江山,也無法安然接受他的擁抱。你那位婆母大人真是讓人喜歡,讓人喜歡得不得了哦。”

“你那位婆母大人呢?她如今情形如何?”

冷蟬兒攤手,淡淡道:“她很恨。恨她的兒子,恨我,恨秋長風,恨所有人,最恨的是……”

“她的妹妹。”

“你的婆母。”

早有預料。她那樣一個喜歡呼風喚雨、喜歡掌握時勢的人,猝然間失去了長久罩於己身的那層榮耀,必定是恨的。而這其中,最不能原諒的背叛,必定是來自那個以為永遠不會背叛的人。且可想而知,依她心性,不會反省自身,不會去設想對方何以致此,能做的,僅有將所受“委屈”無限擴張,於是,恨意與之同漲。

“你勸勸秋夫人,近期內別再去探望她了。此時去,她隻會當人去看她熱鬧,隻會將恨意積累更多。”

好罷。看來我隻能把兒子借給秋夫人多玩一下,讓他纏住他那位美麗祖母的腳步,少去那處自找氣受。

“實則,你家狐狸還是該感謝太後的。如果不是她處心積慮將先皇的皇子們都養成了廢物,我家皇帝縱算要禪位,也輪不到秋長風這個堂兄弟是不是?”